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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个小宫婢悄悄将博山炉中的香料倒掉,粉末状的东西随风吹散不见,留有的余香仍叫人神智迷乱。
今夜的曼陀罗粉,点的足量,也逼出了霍行和萧文茵内心最丑陋的本质。
自私和自以为是。
最信任彼此的人到头来却要互相残杀,沈萩本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一击即中,萧文茵没有半分犹豫对霍行刺出那一刀。
得不到,便彻底毁灭。
被逼到绝境的人,哪里会去想会有什么后果,萧文茵要的是不被辜负。
霍行背叛了她,她便拉他一同下地狱,至少在萧文茵看来,很公平。
沈萩看着那具尸体,瞪着眼珠死不瞑目的样子,抬手,为她合上了眼睛。
萧文茵很聪明,但她不该把指望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她完全可以凭着自己去过安稳的日子,偏要去赌,赌输了,信念丧失,便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霍行对萧文茵而言,太重要了,以至于她所有视线都落在霍行身上,全然没了自我。一旦不被认可,内心的恐惧和自卑便会像虫子一样折磨她,没了主心骨的人,犹如大树下被庇护成长起来的草,娇弱可怜,只要大树没了,草便会轻易被风雨摧残。
父子相杀,东宫谋逆,这样的史书没人敢写。
经历了巨大变动的宫城,有条不紊地清洗血迹,忙碌新旧君王的更替。
在各边境诸侯得知霍竭治崩逝的消息时,新君早已拥趸上位,京城内外仿若只是下了场雨,安稳顺遂,便是各地想要借机起势,也全然找不到机会。
兵不血刃,后世写这段史书时,多次提到沈家父子,言语间不乏赞许称道,甚至以两军定乾坤这样的话来抒写辉章。
建章宫顶楼
沈萩站在那儿几乎能看到整个宫城的壮观巍峨,她张开手臂,迎着风裙衫飞舞起来,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那年,发现霍行与萧文茵后于此处同霍行激烈争吵。
“小萩。”
有人唤她,她回过头去,看到瘦长的人影慢慢走近,露出俊美无俦的容颜。
傅英辞想,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沈萩,在哪里呢?
第38章
飞檐斗拱, 铃声悦耳。
傅英辞站在那儿久久发愣,脑中仿佛涌入好些个场景进来,他想从中剔捡出有用的信息, 可混乱的思绪使得他无法清晰理顺, 尤其面对沈萩皎洁干净的面容,他魂儿似乎跟着去了。
怕风将沈萩吹落,他握住她的手往后退了步。
“你太瘦了,该多吃些才好。”
沈萩笑了笑,弯起的眉眼宛若星辰, 一点点的碎光快要溢出来似的, 她又回过头去看着建章宫前那棵百年银杏树,自言自语道。
“那年银杏树也这样茂盛, 只是我身边的人不是你。”
傅英辞:“是霍行?”
沈萩没有回他,只是回握住他的手指着前侧的屋檐, “你看那屋脊兽,像不像你。”
傅英辞沉下脸来:“不像,我长得俊,才不像那小怪兽。”
傅英辞性格阴郁,但胜在好哄, 三言两句几句劝, 便也不会计较纠缠,将人打横抱起来, 回到屋里合上门, 此事便作罢。
没有硝烟和血水, 傅英辞的继位来的强势且不可阻挡, 身为皇子,也是霍竭治唯一年龄堪当, 实力堪当的皇子,拥有钱权财和京内勋爵旧贵的支持。
新君即位的消息传到各边境,即便有人心生妄念,可早已错过最佳时机,只能就此作罢。
只是傅英辞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扩修了御史台,翻修了往灵云寺的官路。这动静让官员们着实吃惊,于是在前朝愈发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半点错漏都不敢出。
且新政要求官员自查,以前的自查也只是走走过场,但上位者是傅英辞,官员们可太了解他了,他说自查便是给他们留有余地,毕竟,自查比监察好上许多,至少不用直接被问责,便是发现自我疏漏还能及时找补,正所谓自查问题都不是问题,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官员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真正自查起来,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傅英辞看不惯的事太多了,若一一计较,他们真是叫苦不迭,仿若将自己生生剥去几层皮,坦诚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有人刚说了句水至清则无鱼,傅英辞便将他的笏板收了,令其去离宫养鱼。
此番一出,其余人再也不敢有异议,短短月余,朝廷气象骤然一新。
沈萩却也怕他物极必反,便私底下劝诫着,傅英辞心知肚明,在床上哼唧了几句,权当应下。
官员们在心里骂了数月暴君后,发现此人任监察御史时虽口不择言,但做了皇帝后反而宽厚不少,遂也渐渐放下心来,在其位身受其职,不遮掩不包庇不纵容。
沈萩又做了一回皇后,轻车熟路中又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傅英辞的后宫只她一人,除了一应庶务,简直称得上清闲,没有勾心斗角的纷争,也没有琐碎烦心,她确实有几日的迷茫。
从前把扳倒霍行作为目标,片刻不敢松懈,神经都绷的很紧,如今忽然得偿所愿,便觉得没甚可做了,翻看完登记造册的簿子,将太监宫女们梳理了一遍,清除有疑虑的,留下可信任的,之后又让宣徽院的南使往各宫送去应季的摆件,看着井井有条的后宫,她便有些寡然无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