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也是债。”
除夕夜的不欢而散,让傅英辞郁愤了许久, 因着休沐不能上朝, 他便奋发图强昼夜不休地写了几本弹劾奏疏, 虽是小官小户的破事, 但每写一本心中郁结便能消减不少,等到了正月初六, 积攒了多日的不爽便几乎烟消云散。
他不是对沈萩发脾气,而是对自己,因他的下贱而觉得羞耻。
什么桃花债,着实叫人听了笑话,跟后宅争风吃醋的女子有何区别?
沈萩会怎么看他,定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吧。
他坐在案前,胸口泛热,将披在肩上的外裳随手一扔,便继续写奏折,他却也是听话的,当着沈萩的面没点头,背地里却把昌南侯和杨明风的事暂且搁置下来,专门用个小匣子装好,她前几宗案子都搜查了证据,想必昌南侯的也会亲力亲为。
傅英辞捏指算了下时日,已经是沈萩不主动联系他的极限了,到今日她都没登门,怕是上回生了气,不准备低头了。
傅英辞冷笑,不低头便不低头,他也是不稀罕的。
傅三拖着扫把杵在院子里,愁眉苦脸:“世子爷自己做错事,却来惩罚你我,好生冤枉。”
傅四揩了把汗,将那棉袄脱了搁在栏杆上,又撸起袖子叹了声:“谁说不是呢,都道正月里不难为下人,这还没到上元节呢,咱们这院子都快扫秃噜皮了。”
“我就说今年本命年不顺遂,该去求个平安符的,你偏不去....”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去灵云寺死活得求个,世子爷啊,是愈发反复无常了。”
两人嘀咕着,吴元载从月洞门处进来,看到清凌凌的地砖,又看着聚在一块儿说话的两人,咳了声,两人齐齐回头,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扔了扫帚蹑手蹑脚跑了过去。
“吴管家,吴叔,我想去老侯爷院里伺候几日。”
“叫我出门办差也行。”
吴元载:“怎么,世子爷不痛快?”
能痛快才怪,除夕夜沈二姑娘从屋里走后,他便开始发疯,且不说弹劾的奏疏堆了个小山,便是吃食上也克扣自己,他自己不吃倒也罢了,傅三和傅四端起粥来,还没喝呢,他又嫌吵,叫他们去外头喝。去外头喝也行,喝完粥他们打扫书架,刚拿起书拍了两下灰,他摔了笔,将人都撵出屋去,傅三抱怨了句冷,世子爷便叫他们扫地。
如今可好,正月的冬天,他们俩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直掉。
傅三和傅四跟着世子爷这么久,也见识过他的反复无常,只是最近他发疯的频率着实太高了些,他们有点吃不消了。
吴元载掀帘进去,傅英辞正在小憩,脸上盖了本书,叠着双腿躺在榻上。
“世子爷,论理说你该去沈府拜访了。”
日光从雕花楹窗上穿入,好像撒了层薄纱在他周身,他一动不动,仿若根本就没听到。
吴元载走到榻前,坐下后拿起他脸上的书,他还是装睡。
“世子爷,你自己的婚事,除了你旁人都格外上心,就连小姐她....”
傅英辞倏地睁开眼来:“嘉淑怎么了?”
吴元载:“小姐她都念叨着要去沈府拜年,你怎么...”
“既然嘉淑要去,那便去吧。”
傅英辞打断吴元载的话,坐起身来开始穿衣裳,穿了会儿见吴元载愣在榻沿,似没反应过来,便提醒道:“吴叔,让一让,我得下去换件合适的外套。”
吴元载下意识起身,看他自然地走到柜门处,拉开后很是慎重地挑选一番后,拿了件绯红色图案花纹锦袍,对镜比划了一番,便走到屏风后将里衣脱下来,重新换了套真丝做里,只套上裘皮褙子便穿了锦袍,倒是显得身量尤其峻拔,姿态更为卓越。
“吴叔,配这个紫金冠还是乌金冠?罢了还是紫金冠吧。”他凑上去头,小心翼翼插上簪子后见镜中的吴元载一脸愕然,便放缓了动作,悠悠解释道,“嘉淑好不容易有个玩伴,她喜欢去,我便陪她去。我是嘉淑的哥哥,我不疼她,谁疼她?”
吴元载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还没开口问,傅英辞便拿了斗篷挑开帘子去了松鹤堂,同老侯爷傅光交代一番后,又去寻傅嘉淑。彼时傅嘉淑刚用完早膳,坐在榻上跟丫鬟们玩五子棋,听他要带自己出门,高兴地蹦下来。
丫鬟给她收拾装扮,她则歪着脑袋盯向傅英辞,唯恐他反悔跑了。
待一切妥当,她便笑嘻嘻地跑到傅英辞跟前,拉起他的手问:“我可以在那多待会儿吗?”
傅英辞想了想,摇头,傅嘉淑的脸登时耷拉下来,傅英辞又道:“有一个法子倒是可以的。”
傅嘉淑仰起小脸,巴巴看着他。
他瞥了眼丫鬟,丫鬟忙退出门去,他才煞是慎重地开口道:“你去了便拉着你未来嫂嫂的手,告诉她,你喜欢跟春黛玩....”
“我本来就喜欢跟春黛姐姐玩。”
傅英辞:“那不一样,你得告诉你嫂嫂,便说好久不见春黛姐姐,想跟她多待会儿。”
傅嘉淑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知道这般说便能在沈家多待,便用力点头,保证:“我记住了,我要跟嫂嫂说明白,说我喜欢春黛姐姐,想跟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