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感慨着住下了。
房间虽小,却是一人一间。粗略一数,一个小院儿便有十来个房间。
不像是正经居住的屋子,倒像是……
“倒像是豢养门客,特地建造的。”程昇如是道。
他初一安顿下来,便四处逛了逛,遇到几个赏花的同龄人。
细问才知,这处宅院里共住着三四十个同他这般际遇的学子,皆自四面八方而来,经宁州过,被告知淮南王遇刺,之后便被董大人安置在这里了。
这位董大人姓“董”名“贤”,都说他人如其名,礼贤下士,是个好官。
程昇却僵着脸色,不住摇头:“可四处透着一股诡异,若不是有苏女侠在,我断不会进到这里来。”
有苏缈在,便如多一重保障,可进可退。
眼下,同行诸人聚在屋檐走廊下小声谈论。面对着院中雅景,无心欣赏。
经程昇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后知后觉——世上哪有白给的东西。
董贤此人必有所图。
“那董大人希望我等回报什么?”
程昇想了一想:“淮南王遇刺,正统将断,天下能者得之。只怕是,这位董大人有这个心。”
众人倒抽一口气。
可细一想,若注定群雄四起,追随董贤这样的名主,亦不是不可。
程昇打听过了,这个董贤可跟刘知州不一样。他虽也是大权在握,但这些年在宁州颇得民心,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儿。
其祖上出过大官,家底颇丰,家风甚严,故而养得起众多门客。
几个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苏缈在旁听了半晌,幽幽地说了句:“淮南王遇刺只是传言,万一,根本没有呢。”
空气又凝固几分。
那就是这位董大人心怀不轨,利诱、逼从各路人才,为己所用。
他有不臣之心!
此时便有人说道:“咱们往坏处深想一想——假如淮南王并没有遇刺,而是顺利在全州登基,与杨氏叛军对抗。这位董大人占据宁州,当双方互耗之时,他却在笼络人心。待时机得当,他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又成一方割据!”
真真假假着实难辨。
也许,这位董大人真是位好官;也许,他不过是提早布局的窃国贼。
得不出个结论,程昇呆不住:“与其在这里琢磨,不如出去试试!你们等我回来。”说着,就冲出下台阶。
余下几人留在原地焦急等着。
苏缈嗅了嗅清醒的空气,看着墙角的花枝,道:“这迎春花开得好生漂亮。”
三人听到她的声音,忽缓了焦虑——这不还有苏女侠么,大不了一溜了之。
墙边黄黄小小的迎春花,挂在绿瀑上,散着幽香。
不消一会儿,程昇板着个脸回来了。
“我与那门房说,因担心家中老母,想马上回去看看。猜那门房怎么说?”
“如何说?”
“说叫我放心,可派人去接我母亲住到此处。又问我可还有同窗好友,顺路可接了来,左右董大人几日后要在此处宴请学子,举办诗会,人多热闹。”
说来说去,就是不放他走。
好啊,这种事都让他们撞上了!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个董贤就是居心叵测。
他们一进了城门就被堵住,根本没有机会打听虚实。若在此期间成了董贤门客,他日新帝登基的消息传来,再想易主却要被戳脊梁骨了。
苏缈无所谓:“管他如何,我带你们四个趁夜溜了就是。”
几人颇不好意思:“那就劳烦苏女侠了。”
程昇却摇了摇头:“可不止我们被困在这里,其他学子怎么办。况且,即便我们平安到了全州,宁州的毒疮不除,早晚是一大患!”
苏缈点点头:“你想怎么除?”
程昇紧皱着眉头,憋了半晌,垂头叹气:“只恨我不过一小小书生,连个功名都没捞到。人微言轻的,就算跟旁人揭穿,他们也未必信。”
另一人忙道:“你想什么呢,在董贤的地盘拆他的台,小心他要你的命!”
大伙儿一时都没了主意。想来想去,似乎只能由苏缈帮个忙,带他们四个尽早逃出去。
等到了全州,再想办法上报宁州的情况。
不过却不必着急,先在这里多留几日,搜集一些罪证,再往全州不迟。
苏缈没什么意见,便听了程昇安排。
谈妥之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他们分头行动,与宅院中留住的学子交谈交谈。
苏缈则偷偷翻墙出去,将退路探了一遍,画了路线图揣在怀中。
她还粗略逛了一圈宁州城,见城中熙熙攘攘,在董贤治下说不上繁荣也说不上萧条。
但只要问到董大人如何如何,世人都竖大拇指。
这董贤,应是个很会做面子事的。
路线搞定后,她便没再出去,只留在房中修炼心法。
说起来,她的内功已久无寸进。
从第六层到第七层,陈慕之用了好多年,而她,又不知要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