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缈耳边“嗡”的一声,再没听清唐老板后头的话。
钟曲在人界魂飞魄散,金翅鸟王已然获悉了么。
时隔这么久,兄长的死她还是没有释怀,在听到相关消息的那一刻,心脏猛然缩得痛。
唐老板:“金翅鸟王这一倒啊,本就权力膨胀的长老院,这下子彻底把控住了金翅鸟族。先前金翅鸟族没有出兵人界,长老院一接手,立刻和另外两族联手了。”
苏缈有些走神。
“喂!听傻啦?”
“嗯?”她回神,“你说什么?”
唐老板:“我说啊,金翅鸟族长老院夺下镇族法宝雷灵之精,已出兵人界,参与围杀月之子,顶了鸣蛇王的缺啊。”
顶了鸣蛇王的缺么?
那也就是说,阿青还要面临至少一轮强攻。
不知他今夕何处。
但愿此刻已借缠心藤读到唐老板提供的讯息,早做防范。
……
回到雁山,天已是蒙蒙亮。
见过秦少和,聊了小一会儿,苏缈便回去休息了。
倒也不是睡觉,接连跑了这么多天,许久未调理过内息,胸口隐隐闷痛。
眼下形势危急,她若关键时刻动不得内力,岂不拖了后腿。
真气在体内运转数周,她盘腿坐在床上,呼吸一紧一慢,缓缓吐故纳新。
当最后一口浊气呼出,苏缈睁开双眼,薄薄的窗户纸透进来亮白的光,有些晃眼。
她眯起眼睛,窗边光线虽亮得刺眼,她却没有挪开视线。
反倒有些失神。
这窗边,似乎就应该坐着一道青色的身影。或是执着棋子,或是捧着书本,或是品着清茶。
空荡荡的窗,不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使得这整间的屋子都变得陌生。
苏缈起身,慢慢走到桌边。
她抬起手,手指轻轻拂过无子的棋盘,划掉浅浅一层灰。
也就过去了两个月而已,好多都变了。
她捞起一把白子,棋子在她手心挤出清脆的声音。
她忽然很想坐下,对一局棋。
外头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有饭菜的香气顺着缝隙飘进屋里。
她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落座。很想坐下,却不能坐下。
停留片刻,苏缈终究拉开门,大步迈出屋去。
屋里静悄悄,树影在窗纸慢慢地摇。
棋盘的薄尘上,模糊地留着两行字——“人道海水深,不抵……”
字未落完,人已走远。
苏缈出后院往外头去,途径厨房,一路蝉鸣声声,躁动得很。
厨房外头,曾书阳正拿着个大勺,蹲在台阶处休息。
他满头是汗,两眼无神,坐着坐着就在原地发起了呆。
今儿是他掌的勺,厨房里头热得跟蒸笼似的。
“阿音小心!烫得很。”
陈慕之把做好的一大锅饭菜端出来,放到外头的桌上。
樊音便要去舀,险些烫了手。
闻到香味的难民已排起长龙,眼巴巴等着。
乔六正一摞摞把碗抱出来。
宋林风带着青崖派的几个弟子,刚挖了一堆草药回来。
山上这么多人,难免有几个生病的。
苏缈瞧了眼锅里。
煮的是青菜粥,里头加了不少碎肉,闻着像是野猪肉。
玬珠说野猪肉最香,就为了那一口,还曾亲自去山里打过。
如今饭菜要紧着吃,也得多进山打野味填补。
厨房里还放着野鸡、野菜、野果子,想必都是这些逃难的百姓去弄回来的。
柴屋堆得满满的。
水缸也灌得满满的。
每个人都在用力地生活着。
苏缈轻踢了曾书阳一脚:“吃饭了,帮你舀一碗?”
“哦,”少年慢腾腾地爬起来,“不吃了,我再熬个绿豆汤,这天儿怪热的。”
苏缈舀了碗粥,给秦少和送过去。
最初几日,大几百逃难的百姓涌上山,弄得门派里头乱七八糟。什么事都要秦少和拿主意,他疲劳太过,也就身体欠安了。
眼下理顺了,才将事务丢给陈慕之打理。
刚进门,就听到几声咳嗽。
“我既然回来了,师父就多歇着,万事还有徒弟们。”
秦少和摆摆手:“不碍事。”
喝口茶润润嗓子,抬眼看了看她,道,“倒是你,听宋丫头说,你练功操之过急,险些走火入魔。”
苏缈刚把碗放在他桌上,手腕便被秦少和捏住。
他号了阵子脉,才松了脸色:“还不算太严重。你自己好生调养,切不可再乱来。”
苏缈:“知道了。”
秦少和端起碗尝了口咸淡,盯着碗里头,浅浅地叹了口气。
“野猪肉?”他眉头皱起,说。
“野猪肉不好么?”
师父神色黯淡,摇了摇头:“上回打的那野猪,四个蹄子,为师一个没啃着,唉……”
苏缈:“……”
秦少和慢悠悠又喝一口粥:“珠丫头一个人,吃了仨!”
苏缈:“……”
她一时不明白,师父到底是在惋惜那猪蹄,还是在惋惜玬珠。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训过曾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