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缈一根根地把它们拔下来,捡几根干草,将之栓成一束。
玬珠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姐姐要干什么?”
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金羽,苏缈笑了下:“明天找个铺子问问,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
虽然有些怪怪的,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卖自己……的毛,搞点钱不寒碜。
“你的匕首呢?”
“这把?”玬珠把匕首放进她手里。
苏缈将翅膀拖到跟前,一刀扎了下去。
嘶——玬珠眼睛一瞪,惊了。断下来的翅膀不会痛,可心会痛啊。
接下来,她目睹了苏缈把皮肉割开,剥离翼骨的整个过程。
“长佑寨的牢笼是用精铁做的,更被历任寨主灌入了妖力,不是随便什么匕首都能破坏的。”
苏缈割着自己的翅膀,对她说道,“你这匕首厉害,兴许能割动我的翼骨。”
“割你的翼骨做什么?!”
这也太凶残了吧!
苏缈用力地砍了几下,得到了一条完整的,两尺来长的,带着血丝的骨头。
接着,她用匕首一点一点地削起来。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抿着唇,皱着眉。大约很是费力,她的脸逐渐泛红,额头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水光。
羽毛零星抖落,误入火堆,烧出焦糊的味道,将这一场景烘托得更加诡异。
“我需要剑。”她说。
自己的羽,自己的骨,物尽其用,不过是换种方式作用己身。如此,便犯不着悲悯自己,掉那些无用的眼泪。
玬珠懂了,立马脱了外衫跑出洞去,没一会儿,用她的衣裳兜了一堆雪回来。
“用雪擦擦。它一定会很漂亮!”
男人静静地坐在旁边,闭眼养神,对于如此血腥的一幕,竟无甚反应。
因为是双翼,苏缈削了两把剑。有剩余的骨头,她又削了六把趁手的小飞刀。
被雪擦干净的翼骨,在火光映照下,发着漂亮的光。
“唰唰——”苏缈挽了个剑花。
新剑十分趁手,就像长在手心,就是不知锋利不锋利。
她拔下自己一根头发,放到刀刃上,正待要吹,又作罢了。
却将手伸进衣服,扯出那枚温寨主送的护心镜,朝空中一抛——
“铛——”蛇鳞一破为二。
裂开处,整齐又笔直。
玬珠张大了嘴,拍手道:“好厉害的剑!”
苏缈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她拧了把干草打成结,将两把剑背在背上。伤口压得有一些疼,但双翼又回到了背上,感觉很踏实。
六把小飞刀也用干草栓起来,挂在腰带上。
“叮——”小刀撞到了什么东西。
是她挂在腰间的小铜印。
声音清脆,惹得玬珠好奇地瞧过来:“这是什么?”
苏缈低下头,眼睛里的光倏尔柔和下去。
她轻轻地捏住铜印:“是我父亲……他留下的印。”
“啊,你还有父亲啊!”话一出口,玬珠忙尴尬地捂住嘴。
话不对味,不该这么说的。
火光跳动,洞中静默一阵。
人、妖两界分属不同世界。
人界灵力稀薄,妖进入人界后,妖力就会大受限制,除了吃人尝鲜,糟蹋女人,再难干出更恶劣的事。
而半妖,正是糟蹋女人遗留的后患。
苏缈取下铜印,抓了把雪,轻轻擦去上头的血污:“我父亲和我母亲,是拜过堂的。”
是因爱结合,是不同的。
玬珠惊得微张开嘴。
“他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人类短命,我娘过世后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便一直想办法,要带我回妖界……”
但半妖,并不配入妖界。
大多数半妖都不能自如地控制妖身,总有些妖的特征袒露在外,如鳞片,如狐耳,又如渗人的妖翼或难看的獠牙。
并且,体内凝不出妖丹。
仅有绝少的幸运之子,完全继承了妖族血统。如此,才会被妖界接纳。
苏缈不够幸运,但又比大部分半妖好运一些——她能控制翅膀隐藏或者展开。
不过,这个本事,现在也不必提了。
玬珠诧异道:“可是妖界怎么可能接纳半妖……你父亲,后来自己回妖界了么?”
铜印只有半个,上刻一字——“信”。是父亲名字中的一个字。
父亲不在了,留给苏缈的除了尧光,就只剩这半枚印。
她把铜印重新挂回腰间,眼底的柔光倏尔凉下去。
“没。他死在人界了。”
“啊?!”玬珠惊变了脸色。
妖若死在人界,魂魄就不能回归妖界,无法进入轮回,没有下一世了。
前些天她被抓的时候,恐惧得要死,生怕客死异界。苏缈救她,她恨不得跪下给这位菩萨姐姐磕头,一百个都不嫌多。
“为了保他的女儿。”
“噼啪——”干枝轻爆了一声响。苏缈没有把旧事说得很明白,但玬珠能猜个大概。
大抵就是,父亲为了女儿与妖界抗衡,竭力争取,最终却承担了这令人遗憾的结局。
玬珠忽然明白,这位菩萨姐姐为什么要冒险救她。
她托着腮,很认真地问:“因为有个好父亲,所以你觉得妖也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