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归宫是大事,须得禀告圣上。
只是他们这些从王府便跟着的人都知圣上这些日子不好招惹。
皇后本欲换个时间再派人去御前,德妃却等不了,她也顾不得会暴露自己,脱口而出:“皇后娘娘,嫔妾正巧要去御前,您派宫人与嫔妾一道便是。”
皇后没说话,只平静温和地看着德妃:“德妃如今倒是离不开圣上了。”
王公公从外走进,在皇后耳边轻声附语几句。
德妃不敢说出真相,怕说出来了皇后就会为了独善其身,为了不得罪圣上,为了维持后宫表面和谐而拒绝她。
哪知皇后娘娘说完了话,反倒是笑着允了,甚至还派青月与她同行。
德妃也没多想,只觉得可能是太后回宫一事比较焦急,这才答应了她。
韩微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在冰窖里听到的话,赶紧拉住德妃:“娇姐,假传皇后懿旨乃是大罪,你与淑怡姐姐……”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身边跟着的一宫女撑着伞向她行礼,被叫起后才抬起头。
韩微:“青月?”
青月微笑:“小主请早些回宫歇息,指不定明日一早还得去向太后请安。”
张淑怡跟着说道:“微微,先回去吧。”
韩微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落地,她确实是走不回韶枫殿了,刚坐上轿辇,门帘放下,她便任由身子虚着瘫靠在轿壁上。
韩微斟酌着问道:“娇姐,圣上脾性一贯如此吗?”
德妃正在思考着怎么对付王贵妃,闻言一愣:“以前脾气还好些,只是看着冷让人不太敢靠近。登基后倒是脾气愈加无常了。”
韩微试探地问道:“为何?”
德妃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估计男人也有那么几天吧。”
“……”
身后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门外雨声哗啦作响,门内一片漆黑。
楼傆站在黑暗中,看着轿辇离去,轻皱眉头。
德妃竟是真与韩微关系如此之好?
张淑怡一向惜命,且因着自己的商女身份,只跟高门贵女来往,为何如今还敢冒大不韪前来?
李禄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头道:“圣上,人已经带到。”
当值的两个侍卫也不知是被谁收买了,竟敢无视皇命,贸然放人进来。
楼傆收回视线,淡淡道:“杀了。”
韩微回韶枫殿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朝雨早已命人熬了姜汤,又一直温着小米粥,韩微一回来便让人送上来。
莹飞一直备着热水,韩微喝了碗姜汤,这才将整个身子都浸入水中。
莹飞不放心想留着伺候,韩微却摇了摇头:“在外面候着吧。”
待室内空无一人,韩微双手抱膝,整个人都埋进水里。
圣上为何会中炙火毒?
看德妃反应,应当是不知圣上中毒的事情。
既如此,韩微便没在路上把此事告知德妃。
她在生死关头上,无意中道破这个秘密都要在冰窖里被杀,告诉德妃这个秘密,便是将德妃置入危险之中。
韩微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蒸腾的热气驱散了她身体里的寒意却无法驱散她心里的冷颤。
脖子上的伤还在泛着疼,碰到热水的那一瞬更觉得肿痛。
脑海中一个画面突然闪过,韩微猛得从水中抬头,湿润的黑发贴在脸侧,趁着那张俏嫩柔美的小脸更为苍白。
韩微心脏颤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中了炙火毒的人寿命仅有五年。
若是圣上是登基以来便开始性情大变,那也就是说圣上只剩下两年。
不知圣上是否知晓此事,若是知晓……韩微捂着脸欲哭无泪,她是不是就要被圣上杀人灭口了?
如今只能盼着先前圣上能放她全是因为对炙火毒的了解不够,而不是暂时没想起来。
因着意识到这件事,韩微整个晚上都睡不好觉。明明身体疲惫得很,脑子却一刻不停地转动着,睡着了也是各种做梦。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白菜,蔫蔫的。
今日天晴,太后归宫第一天,妃嫔们皆得去永寿宫请安。
韩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脖子上发紫的掐痕,忍不住蹙眉,让萤飞用脂粉再掩一掩伤口。
伤口面积太大,只能勉强遮个七八。
萤飞红着眼眶,忍不住道:“小主,您这色差也太明显了,能行吗?”
脸上白玉无暇,脖子上却明显深了一个度。
韩微也注意到了,但遮掩总比不遮要好,她总不能明晃晃地露着伤口。万一被太后瞧见了,再一问,她是说实情还是说假话,就成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总不能直说这是圣上掐的吧?
韩微心中打定主意,等下请安的时候自个儿躲在后面,只低头听。
她刚准备出门,就见着德妃与张淑仪俩人从门口拌嘴进来。
德妃扬着下巴:“淑仪妹妹不在自个儿宫里歇着,跑来韶枫殿作甚?”
“过来瞧瞧韩美人,昨日那披风还落在韶枫殿。”张淑仪皮笑肉不笑,随意寻了个借口,没说实话。
德妃蹙眉,讽道:“不过就是送了微微一件兔毛披肩,居然还要讨回去?
张淑仪不甘示弱:“娘娘如今过来难道是为了讨回昨日那普普通通的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