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臂,她却恍然未知,只瞪大了眼睛看向被两个男人围住的赵婕妤。
她慌忙地收紧了自己被扯开的领口、袖口,却突然间摸到了袖带里的一个瓷瓶。
俞贵人面色一僵,挣扎了一瞬后,便屏住呼吸,将瓶口打开,扔进人堆里。
她撞进赵婕妤难以置信的眼神里,只一秒便挪开了视线。
她心一横,低头往外跑去。
合欢香成为禁药的一个原因是其药效明显,反应剧烈,另一个原因则是香味散发得很快,行医多年的大夫也不一定能够在香味散完后再辨别出来。
看着俞贵人毫不犹豫地跑开,赵婕妤愤怒地几欲肝肠寸断。
突然,她觉得自己鼻尖仿佛闻到了什么香味,浓郁又迷人,令人有些飘忽,身体发软。
没一会儿,她便感受到了浑身炙热发烫,脑子晕沉得厉害,忍不住去寻找能够带给她凉意的东西。
*
俞贵人刚跑出御花园,便见不远处有浅浅昏黄的光亮着。
她立刻躲了起来,听到王贵妃娇着声道:“圣上,臣妾昨日问了御花园的宫人,说是今夜御花园中会有昙花开放。”
“圣上可否陪臣妾一同观赏美景?”
楼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闭目养神:“你的家书。”
王贵妃脸上笑容微顿,下一秒让人停了轿,亲自走到圣驾前,笑着说:“听说这可是最后一批盛放的昙花了,自从新人入宫,圣上都好些日子没陪臣妾了。”
“圣上~”
她喊的语调一波三折,听得楼傆忍不住蹙了眉。
这些女人入了后宫,仿若就不会说话了一般。
楼傆不常去后宫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如此。
要么是见了他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么是胆大包天想夺恩宠、在他面前总是夹着嗓子说话,听了令他烦得很。
也就韩微跟他说话正常些。
王贵妃见楼傆没理她,又喊了一声。
楼傆思绪被打断,脑海中韩微沉静又疏离的声音顿时消失。
他睁开眼,起身下轿:“走吧。”
正好他也吹吹风,散散心中忍住的火气。
俩人往御花园里走去,去昙花园得经过假山群。
还没走近假山群,楼傆便听到前方异样的动静。
他面色一冷,对李禄吩咐道:“带着人去。”
王贵妃见楼傆脚步停了下来,又见李禄带了好几个侍卫往假山群里走去,心中暗喜。
她忍住笑意,装作疑惑不解地问道:“圣上?这是为何?”
宫人搬来椅子,楼傆没说话,黑着脸坐了下来,等着李禄回来。
李禄去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他面色尴尬又惊恐,刚走出来就朝楼傆跪下了:“回圣上,里头……里头……”
楼傆厉声道:“说。”
李禄被吓得一哆嗦,磕了个头,闭着眼睛说道:“里头有三人……在假山后头,颠鸾倒凤。”
他口中发苦,心中大喊“这都是什么事儿”。
偏偏圣上来御花园了,撞见这事儿,还怎么放松心情。
“三人?!”王贵妃做作地娇声惊呼,“圣驾在此,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秽乱后宫,有辱圣听,着实该死!”
她想表现出被惊吓到的娇弱害怕,身子也颤抖着作势往楼傆怀里倒,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泄露出一股阴狠的毒辣,甚至于迫不及待的急切——楼傆淡淡扫了她一眼,王贵妃立刻本能地闭上了嘴,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王贵妃是安静了,楼傆脸色却更沉了,他盯着假山方向,命令的声线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嘶哑:“带出来。”
他如何料想不到王贵妃的心思?
从请他去熙雅宫,又让宫人选了经过御花园的这条小径走,再说出“想要深夜赏花”的言语,这一系列举动,敏锐如楼傆,早就看穿了她。
这是一场有目的,有计划的好戏。
只是不知道,这场戏的主角……是谁?
若非是为了看王贵妃究竟能唱出怎样一出戏,楼傆也不会陪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王贵妃要针对的人,能是谁?
楼傆脑海中,一个纤细秀美、娴静若水的身影一闪而过,旁的嫔妃也便罢了,只怕是她……
倘若当真是她……
侍卫们已朝假山匆匆奔去,楼傆动了动手指,竟有一丝僵硬:王贵妃既引他来此,为了将事情闹大,必会召唤全宫前来“观赏”,这正是拔除王家在宫中势力的绝佳机会,此时此刻,理当不该有任何事能动摇他。
只是,倘若真的是她,丑事被阖宫上下看去,这个宫妃必然是做不成了。
如有机会,还是周全了她的性命,设法叫她改换容貌,让她出宫罢了……
楼傆心底涌起一阵异样的阴翳,第一次恍然发觉,自己竟有了情不自禁想要心软的时候。
他的眼睛微微一闭,长睫落下一片阴影。
侍卫们很快将人拖了出来。
怕污了圣上的眼,他们还给人裹上了外袍,两男一女裹得像三只蚕蛹一般,臃肿狼狈,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
三人被毫不客气地丢在地上,两个男人药力既卸,已然清醒了不少,本来因为气血上涌而涨得通红的面皮,这会儿青白青白,跟死人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