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生得秀气,根本不像他大阒子民壮实,可那熟练的阒语又是不能否认的。
庚朝自诩天下之主,从不屑于学外邦之语,这种傲慢自得无人可抵。
“哪里人?”他按捺不耐,又问。
“这...我四处为乞讨食,断山横水哪里都到过,是以没有籍贯。”沈辜老实巴交地低脸,很伤心地抹了抹眼角。
“呵,没有籍贯。”阒搠冷笑一声,他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遽然暴喝道:“来人,捉了下狱!”
“是!”
左右皆从,叉了长戟过来逮人。
“哎,哎上将,小的因犯何错?我不想去牢里等死,我想上战场杀人啊!”
沈辜惊恐地后退,她连连摆手,眼里已漫开水雾。
上战场?
阒搠伸手,左右侍卫知趣地退下。
“你想杀人?”
“我想!一开始我听说来打仗就有饭吃才来的,后来又看到大庚人奔跑如丧家犬,便也想杀,那定然是很有趣的!”
杀人并不有趣。
只有屠夫才对此有快/感。
阒搠就是这个屠夫,他几乎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有点大阒兵士的气魄。”
沈辜赔笑,挺直着脊背,好像在努力讨阒搠喜欢。
“可是,”这位三王子话锋一转,便是发难,“来军中讨饭,辱我军威。”
他调转高壮的身子,把日光重新还给她,同时也道:“捉了下狱。”
...这个耍贱的阒贼。
沈辜笑也不笑了,默默退后一步,暗中思忖要杀死这些阒兵要用多长时间。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25章 解围
“阒将军!”
有双宽厚的手掌扶上沈辜的肩头,走过她身边时,默不作声地拍了拍。
杜把盏。
他不知何时来的,又在此看了多久。
阒搠见到他,冷淡地颔首示意。
“我这兄弟怎么惹着您了?”杜把盏不说阒语,他话音一落,就有人侧头把话意传达给阒搠。
“你和我阒国人,称兄道弟?”阒搠绷紧脸,他眉弓微挑,好像对此事很好奇。
“行走江湖,都得有个朋友不是。”这位黑市皇帝一桶酒果然不是个半吊子小人,他很会油腔滑调,涎脸笑着,把人笑得发毛。
沈辜点头,应和他的谎话。
阒搠的目光冷血地在两人之间转了又转,他像条剧毒无比的黑蛇,一言一句都带着喷薄的毒汁:“你会说阒语?”
他问的是杜把盏。
暗起杀机的是沈辜。
“一点点。”幸而,杜把盏用蹩脚的阒话略微稀释了阒搠的疑心。
“小心你的话。”阒搠回以流畅的庚话。
站在两侧严阵以待的阒兵们听到这,惊奇又茫然地看向他。
沈辜也飞了这位三王子一眼。
他不止有着冷酷残忍的心性,也有足够的聪明才智。
她很疑心阒搠想要吞并大庚的心思不在朝夕间,在破城之前,他便已在大庚潜藏许久。
“多谢将军。”杜把盏拉着沈辜一齐弯腰送行。
阒搠目不斜视,浑身威势地离去。
待他走后,剩下的阒兵望望沈辜,嬉笑道:“被吓傻了吧,小叫花子。”
她回头,轻轻一笑:“是啊,不过能亲眼见到三王子,还真是三生有幸了。”
“...勿要多言。”杜把盏着急地附耳来提醒,他接着抬头挥退众阒兵。
阒营知晓这个庚朝人是被将军请回来的,虽然他们对其态度是恭敬不足鄙薄有余,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不满,被一赶,便发出尖利的笑声后转身继续巡视。
杜把盏扯住沈辜的手臂,往回带,“你没事招惹人阒兵将军干嘛?不知道在找死吗?”
他说得很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和劫后余生。
沈辜领会他的好意,抱一抱拳:“多谢杜兄搭救,不然...”
“不然,哼,”杜把盏冷哼,“不然你就真的要被绑了,到阒贼地牢去等死吧。”
不然在场的阒兵就没命了。
她也会暴露。
总之如今结果是好的,沈辜真心实意地对一桶酒作揖:“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杜把盏被她行的大礼给恶心得不行,他摩挲着自己的肩膀,嫌声:“噫,你要真当我是你兄长,就不要把我置身在这群妖魔鬼怪里。”
他小声抱怨,“娘了个西皮,整天下来就只跟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脸皮都笑起皱了。”
“兄会有大报的。”沈辜笑盈盈地抚慰说。
杜把盏摆摆手,他哪敢指望什么大报,不丢了小命就算烧高香了。
阒贼把珦城占了,他生意没法做,一腔邪火没地方撒,赶巧碰见沈辜,这合计合计,如果最后真能把阒贼赶走...或者杀一两个贼人,也算报仇罢。
沈辜最后和他在城南分别,一桶酒回他的地下黑市,她则暗中探查城内其余地方的巡兵。
最后得出城南守防较弱的情报,她又慢悠悠地荡回山下,赶在午时回到道观。
“抚安,你可回来了。”
早在观口翘首的王苌,一见沈辜,立即大呼救命。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她奇怪地看着他。
道观内显然发生了某种怪事,让只比沈辜大五岁的王苌感到分外难缠可恶,他愤恨得像堆青天老爷告屈,“那个破校尉和人打起来了,把那小孩打得头破血流,人都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