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慧的额娘放下心后,紧接着却开始犯愁嫁妆的事:“上一次皇阿哥娶嫡福晋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京里嫁姑娘越来越讲究排场,咱们闺女备的嫁妆虽然也不少,可做皇子福晋,还是大福晋,就有些单薄了……”
科尔坤心里同样激动,但比媳妇儿稳得住:“你先别急,千万别现在就弄出这种动静。皇上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咱们就开始折腾嫁妆,未免显得太过轻浮。”
嘉慧听阿玛和额娘讨论她的婚事和嫁妆,面上一红,连忙告退回屋了。
嘉慧进入暖阁后,忍不住脚下一顿——榻上铺陈着大红色的绣件儿,正是她的嫁妆……
伺候她的丫头打趣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被嘉慧轻轻推出去:“我要自己待一会儿,你们先去歇着吧。”
嘉慧盯着和合二仙的红腰带看了半晌,脸红红地拿起绣绷,一针一针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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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这些日子关注畅春园动静的人家不下百家,伊尔根觉罗氏的车驾一进畅春园,该知道的人家立马就知道了。
明珠拥着锦被坐在榻上喝茶,听门子汇报这几日的消息:“皇上往科尔坤尚书家赏了两趟东西,一次是给他家老夫人赏了些药材,还有一次赏了两盒盛京新贡的老参。”
明珠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挥手让门子下去。
佛伦觉得时运有些不济:“看来这位还真是大福晋了。”
伊尔根觉罗氏是大族,八大姓,族里关系盘根错节,跟哪家都沾亲带故,立场再中立不过。
皇上给大阿哥挑了这样的妻族,保全隔离之意很明显……倒叫他们的盘算落了空。
明珠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早,急什么。”
今天中立,不代表一辈子中立。
大阿哥今年才几岁,一个还没出宫建府的空头阿哥,明珠不过顺手谋划一二,根本不会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他身上。
明珠想了想:“这嫡福晋不行,不是还有侧福晋吗?再不行庶福晋、侍妾总能安排一个进去。”
甭管地位宠爱如何,这个钉子得先扎进去,万一哪天有事,说不定就能用上。
佛伦点头:“我让人去打点了,侧福晋估摸着难,庶福晋倒是有希望指一个进去。”
明珠指点他:“别弄得太明显,皇上既然不想把大阿哥牵扯进去,必定会防着这事儿。找个干净的人家,务必不能和咱们有牵连。”
佛伦:“你放心,我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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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肃杀的紫禁城迎来一抹鲜亮的颜色。
一辆辆骡车排着队从地安门进入皇城,一路行到神武门东栅栏后方才停下。
秀女们款步下车,在官员的指引下按顺序列队,由太监带着进入宫内。
高高的宫墙下寒风刺骨,吹得人脸颊生疼。
嘉慧裹紧身上的斗篷,却仍是冻得瑟瑟发抖。
她听到身后有女孩儿的声音在抱怨:“好冷,为什么每次都要在腊月里大挑啊,改在春秋不冷不热的时候多好?”
嘉慧心里十分认同,但她不敢说出来,只能继续顶着寒风往前走。
不是每个秀女都能请得起宫里嬷嬷教规矩的。
现在大挑的规矩是在京的满、蒙、汉八旗旗人、外任旗人、驻防旗人家的姑娘,不论家中有没有官爵,官职大小,全部都要参选。
很多出身普通的姑娘不但请不起嬷嬷,不通规矩,甚至可能连骡车都雇不起。
特别是外地驻防的普通旗人家,供姑娘上京来一次,可能得掏空家里的积蓄。
越往前走,队伍越显得嘈杂,连穿堂而过的寒风都抵挡不住秀女们好奇懵懂的热情。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是不是储秀宫?我听说刚进宫的秀女都住在储秀宫里。”
“那是选上之后吧,咱们现在还没选,怎么能进储秀宫?”
“不是在储秀宫选吗?”
嘉慧在心里小声道:“不是的。”
教她规矩的嬷嬷说,大挑并没有固定的地点,每次都是主子们临时定的。
之前御花园、储秀宫外、坤宁门都做过选秀的地点。
嬷嬷:“姑娘进去后只管老老实实听姑姑们安排,不要乱说话,也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冲撞贵人。”
秀女们的队伍从承光门进入御花园,嘉慧听到身边的议论声一下子多了起来。
“这就是御花园?”
有人小声道:“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旁边有人善意制止她:“嘘——你不要命啦?”
周围瞬间一静,好半晌都没人再说话,好像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她们现在已经进入宫廷了。
直到走出御花园,队伍走入长长的宫道,秀女们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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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裳递给沈菡一个手炉:“主子,您手里那个冷了,换一个吧。”
沈菡把手里的递给她,接过新的塞进怀里,继续踩着雪在梅林中闲逛。
在宫里和在园子里的心境就是不一样。
之前在宫里过冬,沈菡只觉得屋子憋闷,外头寒风刺骨,半点儿不想出承乾宫的门。
今年在园子里过冬,却觉得飞雪漫天,处处银装素裹,意境十足,还有心情出来踏雪寻梅,体会一把身处《红楼梦》的快感。
雅利奇穿着羊皮小靴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时不时跑回来把折下的梅花枝递给沈菡:“额娘,这一枝好看,要放到瓶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