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的宫人根本都没有定罪,全都死的不明不白,直接就拉去宫外的乱葬岗都埋了。
范氏想起自己原本的贴身宫女和针线房的人,想起荣儿和姑姑,不禁和宫女一起哆嗦起来,抖着声音问:“那,那小红呢?针线房……针线房可还有活着的?”
宫女捂着嘴摇头:“没有,都,都埋了。”
范氏瞬间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踉跄了几步,狠狠跌在了床榻上。
宫女连忙扶住她:“格格!”
好半天,范氏才从脑海深处想起件事:“那,那可曾查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害的我?”
说起这个,宫女更害怕了,她起身打开房门向外望了望,见外头没有人,这才又把门紧紧关上,回来对范氏道:“格格……这件事您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了。”
范氏不明白:“为什么?”既然万岁已经把人都杀了,那说明真凶已经查出来了吧?
是李佳氏?还是李甲氏?
范氏心里有些犹豫——不能提,难道是……皇后?
宫女的声音几不可闻,透着一股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惶恐:“不是,听说……是,是万岁……”
万岁什么?
范氏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双目骤然瞪得老大,两只眼球几欲脱眶而出,她的嘴唇青白泛紫,哆哆嗦嗦地溢出两个字:“……什么?”
*
西苑比起热闹喧嚣的畅春园,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与世无争的宁静。
沈菡带着两个孩子从靠近丰泽园的西门缓缓驶入,甫一入园,湛蓝澄澈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水田便映入眼帘。
小十一头一次来到畅春园和紫禁城以外的世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左看右看,指着水田问沈菡:“额娘,什么?”——额娘,那是什么?
沈菡耐心地指着这片御田给小十一讲什么是水稻,什么是庄稼,这些是谁种的,为什么要种。
西苑与其说是皇家园林,不如说是皇庄更合适,这里有许多御田、果园、竹林、草木,甚至还有皇家自己饲养的各种家畜和家禽,与南苑、畅春园,都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沈菡望着眼前没有棱角的天,没有边际的地,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畅起来,讲完了水稻,又指着湖里的水鸭子、鸳鸯、天鹅和各种水鸟,一样一样给小十一科普。
小十一当然理解不了额娘的话,但这不妨碍他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西苑里没有主子住,宫人要比紫禁城和畅春园少很多很多,他们这一路走过去,见到的都是正在地里劳作的农夫,穿着太监和宫女服饰的人很少。
这样‘原始’、‘不宫廷’的景象,极大地缓解了沈菡这些日子心中的压抑,她跳下马车对着稻田深吸一口气,青苗清新的禾香灌进心肺,神清气爽!
小十一牵住雅利奇的手,指着远处:“姐姐!山!”
雅利奇笑道:“嗯,山,明天姐姐带你去爬山好不好?”
“好,爬山!”——其实他根本不懂什么叫爬山。
然后雅利奇转头就对跟在凤驾边护卫的策棱说要去爬山,让他安排一下,策棱听完不自觉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玄烨把这小子放进銮仪卫了,这次他们母女来西苑,策棱作为现任銮仪卫的头头儿,也被玄烨拨过来跟着了。
沈菡瞧着这俩熟稔的样子,心里习惯性地梗了一下,打量策棱的眼神也有点儿不善。
虽然沈菡知道在玄烨的默许之下,这俩接触的机会挺多,两人也确实挺对脾气。
但雅利奇在沈菡的眼里还小呢,就算她鼓励自由恋爱,但这个‘自由’只看自己闺女的意愿。在女儿开窍之前,沈菡对一切少年的‘绮思’都持保留防备的态度——要是女儿将来不愿意,哪怕对方喜欢雅利奇,也得给她老实滚蛋!
策棱:“……”
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子,避开了沈菡犀利的眼神,转而望向眼前骄阳一般的五公主,恭敬道:“是,公主,臣会将一切安排妥当的。”
*
九经三事殿里,玄烨赶了一天的工,终于将案上高高的一摞折子都批完了,他疲惫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感觉自己整条手臂、手腕,连同指骨都在隐隐作痛,酸胀不堪,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门边候着的顾问行向内瞧了一眼:“万岁,已经快要戌正了,您看是不是该传膳了?”
玄烨揉了揉眉心:“等会儿吧,朕现在吃不下。对了,她也该到西苑了吧,都安顿好了吗?”
顾问行从外头的案桌上端了个晬盘进来,里面是一碟蛋黄奶酥和轻乳茶:“是,西苑的人刚才传回来说,娘娘这次住在了清风斋,刚刚安顿好。听说娘娘明天打算带五公主和小阿哥去爬山,台吉正带着人准备呢。”
——这台吉也不是说别人,正是说的策棱。
皇上和皇后虽然没有对外明说,但区区一个归附过来的蒙古台吉,皇上又是赐爵,又是破例接到园子里和阿哥一般教养,现在还不禁着他和正当妙龄的五公主接触……
园子里的人都耳聪目明,皇上的意思可以说不言而喻,而看皇后娘娘和四阿哥、六阿哥的意思,好像也不是很反对?
一旦加上‘五公主准额驸’的滤镜,策棱的身份顿时水涨船高,园子里不带名姓被称呼为台吉的,也只有他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