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路灯下面,手在雪上划圈圈。
“那他女朋友要等好久了。”
“什么?”
“……没什么。”
孟觉一愣。这事儿他倒没关心过。但是,但是为什么明明和他青梅竹马的罗圈圈会在意起智晓亮的风流韵事?
跑出来的时候没穿外套,现在才觉着冷;他跺着脚取暖,暧昧地拉长了声音。
“嘿,罗圈圈,没看出来呀!”
她继续画着圈圈,画着圈圈,仿佛画着画着,智晓亮就会出现,拿着一块石头来帮她赶走坏人。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生命中最好的一件事情,结束了。
“很冷,进去吧。喂,罗圈圈。罗圈圈,你哭啥?失恋呀……”
第五章
“有一批新货抵埠,来不及录入电脑,他们在查。肯定会有,别着急。”
罗宋宋过来坐下,苏玛丽靠在她肩上直喊累。
“不累,不累。”她抚摸着苏玛丽的背脊,轻言安慰,“一会儿就好了。把脚放平,休息。”
智晓亮这一走,就是八年。时间过的可真快。孟觉和罗宋宋一起猫在花坛里种大蒜,一起坐在钢琴前弹波尔卡,一起在实验室里跑电泳,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什么都来不及就已经到了分开多于相聚的年龄。
是否异性朋友注定不容易相处,这三年他和罗宋宋越来越疏远。不像本科时期,他们两个同一个系,同一个专业,同一班,实验课作搭档,想不见面都难。
其实智晓亮走了没多久她就变了。右手受伤,比赛失利,钢琴变卖,她迅速地萎缩后退,变成了八岁的罗宋宋,十年的丰富年华,唰成空白。这个罗宋宋没有学过钢琴,没有遇见过挚友伙伴,没有笑过,没有爱过,更不曾离成功那么近过。如果孟觉不在公众场合逗她,激她,时时提醒着,她就像一颗包装精美的尘埃,在最贴近地面的泥土里滚来滚去,躲避着旁人的践踏。
不是没人追她。高三届的许达带他们的实验课,不知怎样就看对眼了,课后约罗宋宋出来。
“罗宋宋。做我的女朋友嘛。”
她低下头去,盯着脚尖;浓眉大眼,元气满满的许达师兄站在她面前,又向前一步,想要亲密些,有了肯定的回答后,即刻可以牵她小手。
罗宋宋朝后退一步,仍旧是疏远的距离。
“我和爸妈关系不好。对不起。”
许达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什么?这和你爸妈有什么关系?”
孟觉藏在楼梯口拿一罐可乐慢慢喝,听见罗宋宋的回答,差点没笑出声。
许达声名鹊起还是因为在金秋艺术节上演了话剧《红与黑》,自此被贴上于连的标志——投机取巧,一门心思想走捷径的野心家,如果罗宋宋没有双教授父母的豪华背景,他怎会多看一眼。偏偏罗宋宋表面糊涂,心里明镜,一句话断了许达的心思。
“你从来只对有用的人示好。”
“靠。”
许达咒一声,头也不回地走掉;第二天照样意气风发来授课,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许达人长得不错,性格也积极,有上进心不算坏事,就算耍点心计也无可厚非;但罗宋宋有精神洁癖,也许是为了智晓亮守身如玉;又或者是因为心早去了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悠悠荡荡,不知归处。
“我去别处逛逛。”
孟觉懒洋洋地伸手过来在苏玛丽头上摩挲一圈,他不喜欢漫无目的等待,太无聊。
他得找点无聊的事情来填充这段无聊的时间。
“哦,自由活动去吧。”苏玛丽抱抱孟觉的胳膊,“我批准了。”
“电影票在里面。”
他把皮夹交给罗宋宋保管,又伸出右掌;罗宋宋随手从口袋里摸两块硬币塞进他的手心。
“三点半影院门口集合。”
“遵命,苏小姐。”
孟觉一走,工作效率果然提高许多,总店仓库寻到一双八号美版女式跑鞋,苏玛丽最爱的粉紫色镶亮片,立刻飞车送来。
皆大欢喜,女店员趁隙同苏玛丽热络。
“小妹妹,刚才那位是你亲叔叔?看起来好年轻。”
“他比我大一轮而已啦。”
“你今年多大?”
“十三。”
女店员咂舌。她们十三岁时还是搓衣板,哪有这样□好身材,似足英美模特儿,□中带着性感,有钱人家深谙养生之道,头发浓密光泽,肤色白里透红,真正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妙人儿一般。
“你小叔叔有二十五岁?看起来似大学新鲜人。”
“哪里!他工作三四年了。嗯,是三年又三个月。”她转脸瞧罗宋宋。
罗宋宋嗯一声。孟觉工作和不工作有什么区别?读书和不读书有什么区别?努力和不努力有什么区别?日子还不是一样地过,反正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嚯!我才工作半年,面皮都皱了,什么工作居然可以青春不老。”
“公务员?技术员?不知道。我爸爸说,格陵什么药可以卖,什么药不能卖,小叔叔说了算。”
“哗,好厉害。”
“嗨,厉害什么呀,”苏玛丽老气横秋道,“我去过他的实验室,干净得要命,每天就是看看写写,不过他总是穿一件白大褂,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