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商听着少年暴躁的咆哮有片刻的怔愣。
他很羡慕他的勇气。
下一刻,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周远夏。
“贺商,抱歉,我可能今晚来不了了。”周远夏的声音里充满歉意,“今天有只小狐狸陷在滩涂里了,我过来救治,但我前面出了车祸,现在堵在高速路上了,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贺商对她的工作性质很了解,在她眼中,生命自然是高于一切的。
他不介意地应了一声,“那小狐狸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车里,给它打了麻药,等带回去救治。”
“你那边下雨了?”
“毛毛雨……不要紧的。真的是太抱歉了。”
“没事……”贺商刚要开口,听筒里忽然传来了另一道声音,“小狐狸醒了,你去看一下。”
贺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你和陈观野一起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嗯。今天大家都没空,只有他跟我一起过去。”
贺商那句“没事”在唇齿间停留半天,还是无法说出口。
只尽可能维持着如常的情绪,对她说道:“回来再说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对不起,你先自己听吧,等回来了我再陪你去听别的。”
“好。”
贺商挂断了电话。
等候室低鸣的大提琴声像是瞬间变大的。
有那么几秒钟,他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良久,他才怔然发现旁边的男孩在大声跟他说话。
“抱歉,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男孩凑了过来笑道,“我说你女朋友也跟着前任跑了?”
贺商笑了笑想回答,却反常地沉默下来。
男孩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难以置信地问他,“你不闹呢?这能忍?”
他摇头。
被偏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他想闹,但是又怕闹。
万一,他一闹就把她推回陈观野身边呢?
在他和陈观野之间,他的胜算太少了。
出去救个援也能那么巧的碰上堵车回不来。
连老天都在帮陈观野。
他又怎么敢?
这场演奏会本就是为她而来,她既然来不了他也没有留下继续听的必要。
贺商起身,撕掉票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另一边的车子里,挂了电话,周远夏烦躁的情绪到了顶峰。
说来也是怪,她怎么总和陈观野在雨天凑到一起。
莲峰港那边晴空万里,这里降雨却来的突然,无可躲避。
车里的音乐声开的很大,几乎掩盖掉了外面的声响。
甚至也掩盖掉了彼此之间的情绪。
这样密闭的环境里,音乐已经抵挡了一部分暴雨带给她的影响,否则她也不可能顺利打完这通电话。
但她毕竟不能完全克服,她不想让陈观野看出端倪,索性背对着他,试图睡觉。
也许是太累,迷迷糊糊她就真睡着了。
这一觉把她带回到了高中。
那一次,学校组织登山活动,全年级都必须出席。
周远夏第一个抵达山顶,但却被那帮无聊的同学趁着她不注意,把她的包丢到了山坳里。
那一天台风过境,暴雨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老师带着同学们纷纷下山躲避,她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往山坳处走。
暴雨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让山路变得湿滑无比。一路上她不知道跌了多少跤,大风肆虐,吹得人都站不稳。她紧紧抓住四周的藤蔓不让自己被吹走,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头顶电闪雷鸣,彷佛近在咫尺。
她想立马穿过雨雾下山,恐惧却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前行。
可这个时候,她在雨雾中看到一个人逆风而来。
他在坡上看到了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像一束光,穿透所有迷雾抵达她的面前。
她以为打了他一巴掌后,他不会再出现。
也以为即便他们一起救过一只乌龟,高傲的他也不会再搭理她。
可她还是分明听到了他话语里的焦急,“夏夏,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她想说我可以,可是嘴唇打颤,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把身上唯一的雨衣脱下来套在她身上,抓着她的手说道:“你流血了。”
周远夏低头,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伤口。
陈观野看着她把书包护在怀里,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为个书包而已,你不要命了!”
周远夏大口呼气试图平缓自己急速的心跳,雨水灌进嘴里,她的话却异常清晰,“这是我爸妈送我的。”
“……”
陈观野沉默了一瞬,转身半蹲在她面前,“上来,我带你回家。”
他这身衣服,看材质都知道肯定很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犹豫道:“会弄脏你衣服的。”
“快点上来。”陈观野催促,丝毫不在意。
她本该拒绝的。
可那一刻,她四肢不听使唤地靠近了他。
她浑身冰冷,他的后背却很温暖,确保她扶稳之后,他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腿,稳步朝着坡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