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贺，”林珍珍又说，“真希望我们在现实中也能认识。”
“会的，”言贺赶紧说道，“我们会一起回家的。”
“哈哈，言贺你真可爱。”林珍珍说。
她扶着言贺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两人身高相仿，隔着一臂距离对望。
“言贺，”她又说，“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很高兴。”
言贺心跳一滞，似乎料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林珍珍重重地推到了地上。
她的力气很大，言贺被摔得头晕目眩。
言贺顾不上晕眩带来的恶心，慌乱地从地上爬起，可伸手抓住的却只有林珍珍留下的气息。
林珍珍头也不回都跑向荒芜的郊外，正当城里的玩家大喊着“别让入侵者跑了”时突然站定。
她转过头先是朝言贺一笑，然后面对所有玩家大喊：
“积分只能给言贺了！”
最后几个字喊破了音，言贺一边努力地追回武器一边发了疯似的地冲向林珍珍。
可是她的武器似乎和她失去了联系，任凭她怎么感应都收不回被林珍珍双手握住的玫瑰。
花梗的尖端对准脖颈，言贺伸出手去抓林珍珍。
差一点，就差一点。
“噗嗤——”
滚烫的鲜血溅在脸上，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只能看到一片猩红。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她突然大喊。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眼前开始开始变得清晰。
扎着双马尾的女生躺在地上，笑着望向她的方向。
她总算明白林珍珍眼中的平淡无波的情绪了。
那是知道自己会死的平静，是决定赴死的坦然。
言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原先一直压抑的泪水争先恐后地落在地上。
喉咙里发出低哑的悲鸣，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吵闹终于归于平静。
荒凉的郊区回荡着她的哭声。
言贺根本听不见声音，极致的悲伤是一阵又一阵的耳鸣。
她颤抖着俯下身抱起林珍珍 ，那朵刺穿她喉间玫瑰终于应了她的呼唤消失不见。
“很高兴……认识你。”
她紧紧地抱着林珍珍，感受着她的温度在自己怀中一点点消失。
眼泪冲洗着脸上的血迹，耳边的嗡鸣也渐渐归于平静。
她听见自己止不住地哭泣，也听见身边传来的脚步。
很多，很杂，模糊间她感到有人将她的手松开，将林珍珍放平在地上。
她擦掉眼泪，看着林珍珍身前的队友为她闭上双眼。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言贺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转身抱住黎念，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我只是……想让她高兴一下。”她说
“我知道。”黎念回答。
“我真的只是想让她高兴一下。”她再次说道。
“嗯，大家都知道。”黎念说。
言贺根本没听见黎念在说什么，失了智一般重复着这句话。
黎念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拍，一遍又一遍回答言贺的话。
“啊！”
“怎么回事？”
恍惚间，言贺听到了玩家的惊呼。
她转过头看到的正是林珍珍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
就好像她进入游戏时一样，林珍珍也慢慢地消失在她眼前。
她躺过的地方只留下一滩血迹，以及一张写着【孕育者林珍珍】的账号卡。
言贺抖着手指拾起她的帐号卡，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林珍珍走了，走得壮烈，也走得平静。
她本想让林珍珍不那么害怕，可发现最后害怕的只有安然无恙的玩家。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带着哽咽的，不标准的歌声从林珍珍的队友口中传出。
他们啜泣着唱着林珍珍生前唱的歌。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言贺转身一把抱住黎念的脖子，混合着伤痛唱出下一句歌词。
她不知道他们唱了多久，久到言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久到她嘶哑地说不出话来。
她被黎念扶起时还软着腿，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默默地向城内走去。
城外荒芜空寂，只留下一片猩红的血迹。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言贺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双手抱膝目光呆滞地凝视前方。
眼前被递过来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黎念说
“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伸手抓住水杯却感受不知道自己用了力气。
水杯失力脱手，杯子落在地毯上洇湿了一大片水渍。
“抱歉。”她说，仍旧发不出声音。
黎念没说话，只是又去厨房泡了一杯温水。
这次他没让言贺接，扶着水杯送到她嘴边。
甜甜的蜂蜜水被黎念喂进口中，言贺机械地咽下，喝完大半杯才找回了点意识。
“念啊，”她说，“她叫林珍珍。”
“大一，学的法律。”
“喜欢红色的小熊发圈。”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念，”言贺又唤，“帮我扎个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