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人这样给他一句袒护的话。
十几年的幽暗时光里。
这是唯一的一句。
唯一,所以值得珍视。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家庭横生变故的少年。
被命运抛掷在孤岛一般的小镇上。
面对纷至沓来的各种压力。
但是林辞遇的生活至少衣食无忧。
小小的江诺,还要和妈妈一起为了生计奔波。
后来过了一些时日。
林辞遇到新加坡求学。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但是他并没有浮躁。
因为他会想起遥远的小镇上,有个女孩的身影。
女孩在那么差的环境里生存,却依然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珠玉在前,他不可以堕落。
那个在临兴镇一中,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不再迷惘。
他会拿起书本,认认真真听每一节课。
在那个热带的国度。
他想起临兴镇的每一次擦肩。
每次偶遇,林辞遇都在装作不经意的看她。
看光线在她的发丝上耀出一点金色。
看她白皙皮肤,翘翘的睫毛。
看到现今为止,他认为最美的那双眼睛。
江诺是他前行的动力。
在异国他乡,每一天的步履中,都蕴含着想念她的节奏。
回忆的片段如在眼前。
他离她非常近。
她的气息俯仰可闻。
他很想再在她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但是又怕打扰她难得的好梦。
林辞遇陷在回忆里。
也进入了时睡时醒的梦境。
睡了一会儿,听见门口有扒拉门的声音。
他把江诺的手放回被子。
起身开了门。
门口没人,他低头一看,是小猫巴豆。
巴豆支棱着蓬松的大尾巴。
正仰脸望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辞遇嗤笑了一声。
这小家伙大概是还没忘了“侍寝”的责任。
侧身把它让进屋。
那家伙进了门,乖巧地在江诺的脚边趴下。
看江诺已经睡熟。
他在另一张床上和衣而卧了一会,又开门走到天台上,打开了手机,找出了蒋阿姨刚才给他发的那张图片。
在这之前,他让蒋阿姨找出了那本画册。
嘱咐她从画册里拍下来引起争议的那一页。
这是位于教材倒数第十页的一幅画。
展示的是四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男孩,在江边码头一起看热闹玩耍的场景。
从光线来看。
画中的时间是傍晚。
天边飘着红色的晚霞。
远处的江面上,有整齐排列的船只在突突地冒着黑烟。
男孩们倚靠在江边的汉白玉栏杆旁,在看着热闹。
他们身边是晚归的人群。
人们三五成群,有上年纪的在围着棋盘下棋。
中年人正购物归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走。
还有小孩子被年轻父母牵着手。
手里擎着一个圆盘那么大的棒棒糖。
林辞遇滑动手机屏幕,视线转回到那几个男孩身上。
白玉栏杆旁。
一个男孩背着手,面朝着江面的方向。
林辞遇看见,这个男孩的手里夹着一截正在燃烧的香烟。
而他旁边的两个男孩也面朝着江面,搭着肩膀看热闹。
互相搭着肩膀的手中,也各自有一只烟。
还有一个男孩没有看热闹。
他弯起一条腿坐在石凳上,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面。
属于他的那只香烟夹在耳朵上。
虽然是每个人都有香烟。
但男孩们脸上洋溢的是一种活泼快乐的笑容。
他们融入在夕阳西下的美好祥和中。
对手中的香烟并无太多关注。
反而把更多的注意力是凝聚在眼前的热闹。
香烟对这个年纪的男孩们来说,不是可以尝试的东西。
而现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吸烟。
这种情况,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这幅画的构图和色彩都很自然。
作为一个音乐人,触类旁通的艺术通感,让林辞遇对美术的感觉也非常在线。
他望向天台的墙上,墙上的壁灯下,挂着一幅摄影作品,是他在藏区采风是拍摄的藏民小朋友。
在外出旅游采风的时候。
他喜欢将当地的景色拍下来。
所拍摄的摄影作品还曾在国际获奖,墙上挂的这幅就是获奖作品之一,只是林辞遇不爱张扬,没署名字。
目光从墙上那幅画移到了手机中这一幅。
他捏了捏眉心。
整个人融化在天台模糊的黑暗中,远处光影的余晖映衬出他帅气的轮廓,他借着这黑暗,想抛弃对江诺主观的好感,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想这件事情。
多年的拍摄经验让他觉得。
这幅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是又不知道这种违和感来自哪里。
江诺这一路走来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