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荇似是对这个父亲很不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许茗仪见了歪了歪头,半挑了眉,来了点兴致。
“嘁。”女孩儿掸了掸身上沾上的草叶,将手里的东西装进一个小布袋里,上下抛接了两下。
又不在意道:“走了。”
以许茗仪现下的状态,当然一开始就能察觉躲在暗处的人,安城的时局如此,乔询之当是派了人保护她的。
只不过她还以为乔荇像母亲多一些,但她方才开口,神态语气和乔询之如出一辙,脸是稚嫩的,脾气是冷硬的。
“是。”这道声音的主人也是个熟人,从前在乔府保护乔寻的那名女子,她的面容没怎么变化,只是许茗仪飘到乔荇身后时,便从她那感受到了杀意。
两枚暗钉落地,并没有打中什么,她走后,有人收起暗钉,朝暗处打了个手势,估摸着是增派人手的意思。
乔荇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孩子,回自己家也不走正门,许茗仪怀疑她方才可怜兮兮的躲在书塾外面偷听,完全是在找乐子。
翻了两道墙,才进了她的院子,许茗仪见她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院里的丫头见她回来,连忙取了干净帕子给她擦脸净手,想来是对她这性子很是了解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可来问过?”乔荇一幅小大人口吻,老气横秋的。
院里几个在做杂洒的丫头们偷偷笑起来,许茗仪认出拿了给她擦脸的仕女是小鱼,她长成大姑娘了。
“没来,小娘子放心。”长大了的小鱼变得和曾经的青厢一样稳重。
“哦。”也许是小鱼曾伺候过乔寻的缘故,乔荇在她面前乖顺了些。
许茗仪跟着乔荇进了屋子,她小心翼翼的检查了屋内的书架,接着转动了西南角放着的一个花鸟纹青瓷瓶。
“咔咔”屋顶传来两声异响,听起来像是某种卡扣归位。
几片琉璃瓦动起来,片刻后掉下来个红木漆的盒子,还上了锁。
诗锁,和当初乔寻用的是同一种,许茗仪在屋内乱逛,发现她书架上放的也是些诗集,没有署名,许茗仪猜她今日去偷听,约莫也只是对五段诗感兴趣。
她在收集和乔寻相关的东西。
乔荇三两下开了锁,拿出一块绢布,只见上头绣了一行小字。
第58章 无独有偶
帝王宫宴, 莲华三千,曲水流觞,霓裳羽衣, 独将军夫人乔氏于偏殿遇火,待众人察觉,为时已晚,一众仆役无一生还。
宫中传闻官家那夜曾召乔云两家共议南方水患之事。
偏殿年久失修,平日只两名小太监负责洒扫,如今出了事,二人立即被押入牢狱。
乔寻死后七日, 乔询之以调查为由,一人闯言府。
那日言康不在,杀至内院时,云娇正直生产之际, 乔询之杀红了眼,全然闻不见这满地血腥。
“言康在哪?”他着一身素服独立于院中, 不再有人敢上前拦他, 乔询之手中的剑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血珠, 他不察,只习惯性反手一转一甩, 便在地面留下一道血线。
丫鬟婆子们不敢言语,这些都是跟着云娇嫁过来的家生子, 即使有小丫鬟吓得摊在廊上, 也仍旧用身体死死护住房门。
“不能进,不能进.....”年纪大点的婆子, 佝偻着腰背,哆哆嗦嗦的重复着。
乔询之充耳不闻, 入狱当晚那两名宦官便暴毙了,那夜值守的兵卒皆是云家一派,她何尝不知这里头多少是皇帝的手笔,但他总要找个人泄愤不是。
乔氏的探子死了一个,传回来的消息被暗色的血浸湿。
【礼部尚书言康曾离席,有人见他问宫女要了灯。】
“在哪。”他音调愈发平淡,脸上神情却愈发可怖,像压抑的凶兽,已忍不住露出獠牙。
“大...大人”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阵婴儿泣声,众人面上更是恐惧,两息过后,稳婆从里头将门打开。
隔着屏风,云娇声音虚弱,似是累极,不带情绪道
“他知道你今日要来。”言下之意是言康并不在府中。
或是孩子的哭声提醒了乔询之什么,或是想起这是妻子的好友,乔询之扔下剑,一言未发,转身走出院子,下人们松了一口气,眼尖的丫鬟瞧见这曾被帝王称作是举国难寻的天生将才,已是满头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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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常还像往常一般候在房门口,等着向病中的母亲请安。
这些年云娇身边的丫鬟都嫁了人,唯有翠儿不肯,说想留在她身边熬成老婆子。
还不及炉台高的少年呆立在廊上,有做活儿的下人走廊上经过,他很懂事的退后两步,继而又执着的等着。
“夫人正病着,小郎君还是回去吧,莫过了病气。”翠儿暗自叹了一口气,哄道。
云常却是习惯了的,母亲不喜他,因着外祖父的缘故,父亲也很少来见他。
他也不像寻常孩子那样以父亲为榜样,母亲身体如今这样差,他认为是自己的父亲做的不好。
云常才听得懂一些大人的言语时,便总见二人争吵,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言康单方面的宣泄情绪。
他的父亲不是个磊落的君子,怒极了会拿身边的下人出气,他们似乎永远在为一个死去的人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