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忻尔将她稍微扶起来,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终还是奶奶先出声:“我都让你别过来了,你还来干嘛,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您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在外边?”喻忻尔牵着她的手,眼睛里带着几分渴求,“您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们好好的接受治疗,还有康复的可能性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把老骨头,本身腿脚就不利索,折腾那些干什么?”奶奶气到脖子的青筋爆起,在薄薄一层皮间显得触目惊心。
喻忻尔赶紧说:“奶奶您别激动,医生说了,您现在情况还不稳定。”
“不稳定就不稳定,我巴不得再脑梗一次,这样死了还畅快。”
“奶奶!”
喻忻尔含泪唤她,浑身都在发抖。
奶奶别过脸,才继续说:“忙活了一辈子,什么成就都没有,儿女还不孝,现在落了一身病还要拖累你,我还活着干什么?”
“您没有拖累……”
“那你说,治疗的费用你是从哪酬来的?”
喻忻尔的喉咙酸到说不出一句话。
奶奶的声音颤抖,“我听他们说了,前段时间你弟出了事,你才刚拿出几十万帮忙,现在又摊上我这事,你说,这钱是从哪来的。”
他们都穷久了,所以很清楚一个穷人最快可以筹到钱的办法是什么。
那也是一条令人堕落的路,奶奶无数次告诉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踏上。
喻忻尔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有男朋友,他……”
“什么人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来替我这具残破的身体治疗?”奶奶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可算是在大城市久了,双眼都被蒙蔽了是吗?那么有钱的人会看得上你?”
奶奶态度太急,说话语气重,可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对于他们这种穷人家来说,别说是一个月几十万的康复团队,就算是一个月几千块钱的护工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他们一辈子都攀不上富人的世界,更不可能妄想踏入他们的领域。
喻忻尔的脸全然发白。
却也只能尽力说服奶奶:“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我,但他对我特别好,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些都是要还的,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奶奶边说边流泪,还是铁了心的,“你能用什么还?”
“我一直都跟你说,我们人可以穷,但志不能穷,你连自尊都可以摒弃的话,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用?”
“奶奶……”
“你别再跟我说什么,不治疗就是不治疗,让我的孙女用清白还我的命,不如直接杀了我。”
喻忻尔不同意,还想说什么。
却被奶奶厉声命令:“出去。”
“我不……”
“出去,不然信不信我死在你面前?”
喻忻尔难受到浑身都在发抖,她很想再多跟奶奶说说话,但又怕她太过激动,只能遂她的愿,转身离开房间。
再难以忍住情绪,她蹲在门口痛哭起来。
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只要能救活奶奶,让她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可是奶奶不这么想,她不愿成为她的累赘,想让她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是倘若没了奶奶,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也灭了,还如何能找到慰藉。
兴许看她太难受,有护工过来倒了杯水给她,将她领到院子外休息一会。
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奶奶的生或死不能由他们决定,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生生看着一个生命逝去。
喻忻尔强忍着情绪与他们聊了好几句,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劝奶奶别放弃,她实在是割舍不下奶奶。
可护工看着她,所能提供的最大的安慰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方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告知喻忻尔一件事:“其实奶奶在这段时间内很痛苦,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喻忻尔抬眸看着她,焦急询问:“什么意思?”
“奶奶本来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对方于心不忍地说,“她最近经常咳血,也总是喘不上气,器官退化得特别厉害。我们前两天送她过去检查,报告还没出,但……情况很不乐观。”
这个消息无疑又给了喻忻尔沉重的一击。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其他疾病?”
“是癌症。”护工出声,“她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最清楚,认为继续治疗下去也不会有效果。”
喻忻尔只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奶奶不止一种疾病,那是癌症,有可能会威胁到生命。
护工牵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力量。
喻忻尔难以置信,追问:“医生有没有给出治疗方案?”
“奶奶很抗拒治疗,也不愿做检查,医生也没办法。”对方解释,“本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病人不同意,她谁都没说。”
喻忻尔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浑身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