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每当阿梨即将冲出火海的时候,就会像刚才那样,掉下一根柱子或是倒下一片残垣,挡住阿梨的去路,似乎是不想让阿梨出去。
阿梨抱着怀里的汤盅,望着眼前张牙舞爪的火团,丝丝绝望从心底爬出来。
着火的时候,大家都很快冲出去了,只有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膳房。后来有人进来喊她的名字,她挥着手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可无论她叫得有多大声,动作有多大,他们都看不见她的人,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按照她的身手,应该很快能跑出去才是,却直到现在还困在火海中,只能看着这火越烧越旺。
“阿梨,阿梨,阿梨......”
突然,阿梨听见有人在唤她,是玄烨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往前跑,终于看到了在火海中焦急地四处寻找的康熙。阿梨眼中噙着泪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如果玄烨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人怎么办?
起码,要把萝卜汤给玄烨。
心中涌起这个念头,阿梨将怀中的汤盅抱的更紧,朝着火海中的身影,飞奔而去。
阿梨想起,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小跑着奔向玄烨,扑进他的怀里。
而玄烨每次都会在她上前的时候,张开双臂,拥她入怀,这次也一样。
阿梨抬起头,不敢相信道:“玄烨,你看得见我?”
康熙看着怀里的人,发丝凌乱,脸上沾着黑色的碳汇,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中除了难以置信,还有未曾褪去的绝望,眼角残留着泪花。
心中的恐慌在这个瞬间破土而出,随后疯狂滋长,蔓延康熙的整个胸腔。
“皇上,宜嫔娘娘,快护送皇上和娘娘出去!”
顾问行带着侍卫赶到了,着急忙慌地指挥道。
康熙回过神,一把将阿梨抱起,在侍卫的包围下往外冲。
门外,秀筠和绿枝他们见皇上抱着阿梨出来了,纷纷喜极而泣。严权和高鹏抱在一起直念叨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寿嬷嬷和玉璞也放下心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绿枝失神地喊了一句“姑娘”,就要上前去。
秀筠拉住她道:“我们该回去准备衣服热水什么的,给皇上和姑娘洗漱才是。”
皇宫到底不比宫外的府中,进宫三年,秀筠已经适应了宫女的身份,时刻谨记本分。且她们可以依旧把姑娘当作姑娘,明面上却要把姑娘当作娘娘,既然是娘娘,尊敬应当是放在第一位的。
康熙一路将人抱进翊坤宫的寝殿,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始终一言不发。他不说话,阿梨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直到康熙想要起身时,阿梨拉住他的袖子,小声道:“玄烨,我不该把别人做的面给你吃的,我错了。”
她把一直抱在怀里的汤盅拿出来,清澈的眸子中闪着泪花,哽咽道:“这个汤真的是我亲手做的,你喝了它,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康熙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阿梨见他不接汤,以为康熙还在不高兴,委屈地低下头,泪珠一颗一颗落在汤盅上,发出啪嗒啪嗒地声音。
康熙抱住她,越抱越紧,腰间的双手把阿梨勒得喘不过气来。
“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康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把头重重地埋在阿梨的颈间,阿梨察觉到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滑过她的脖子,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以后都不必为朕亲手做些什么,一切随你心意。”
听到这话,阿梨挣脱康熙的怀抱道:“为什么?你嫌我做的汤难喝吗?你都没有喝呀。”
康熙的眼睛红红的,他打开汤盅,舀了一勺汤喝完道:“很好喝,这是朕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阿梨破涕而笑:“我就知道,我在这里做的菜,不会难吃的。”
这里做的菜?
“你还在其他地方做过菜吗?你在那个地方做的菜,不如这里好吃?”康熙问道。
自然是在仙岛上做的了,她在岛上做的菜,没有在这个世界获得的评价高,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阿梨顿了一下道:“自然是在家里。”
康熙确定,自己的味觉没有出现问题。
萝卜这样东西,康熙此前是没有吃过的,因为萝卜一向是平民食品,甚是民间有人会拿它去喂养牲畜,所以一般不会进入御膳中,以免亵渎皇权。
可方才康熙喝的萝卜汤,把萝卜的气味全都去除了,配上鸡鸭的浓汤,加上火腿丝和香菇丝,滋味是一点不差的。
这样的厨艺放在哪都不会差的,回想起阿梨异于常人的跑步速度和力气,加上阿梨经常露出不自信的表情,分明不是在作伪。
除非阿梨原先呆的地方,样样都比这里厉害,可普天之下,哪有地方的菜比得上御膳房?
一个答案在康熙心中呼之欲出,他抓住阿梨的手,急切地想要确认。
“皇上,娘娘,热水已经准备好,请皇上和娘娘先洗漱一下吧。”
寿嬷嬷走进来道,打断了康熙的思路,他放下阿梨的手,冷静了一些,对他们道:“你们先下去吧,需要的时候朕会叫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