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黼自出生起就吃药，许是病得多了，又病得久。几岁的小孩，在情绪上如出世的高僧一般，难有波动。
没有伤心，也很少有喜悦，没有喜欢的人和东西，也没有讨厌的。
唯一能让他有波动的，就是那拉氏这个额娘，每当那拉氏伤心的时候，万黼总会贴心地安慰她、拍着她的背，让她不要哭。
艳柳用手帕帮她擦眼角：“格格放心，万黼阿哥会好起来的。”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熊猫娃娃张开黑漆漆的大口，机械地吞噬着眼前人的生机。
第38章
从那拉氏的殿内出来后, 布音珠没有回丽景轩的厢房，而是去了兆佳氏的寝殿。
兆佳氏听闻布音珠过来时，有些惊讶。
自从布音珠第一次送礼过来, 她回了同等价值的礼物, 布音珠明显与她不算亲近。
虽说每次见了面, 布音珠对她依旧是热切的样子, 但明显只是客套一番, 热情不达心底。
兆佳氏让人将布音珠请进来, 布音珠行礼道：“参见布格格。”
“郭络罗姑娘不必客气, 今日突然到访, 可是有什么事？”兆佳氏开门见山道。
布音珠也不跟她客套, 拿出一个白色的毛绒兔子娃娃，外面套着一件粉色的衣服, 两只大眼睛很可爱。
“我做了两只娃娃, 储秀宫中的孩子, 只有万黼阿哥和端静公主，合该送给他们两位才是。”
“还望布格格不要嫌弃我手艺粗糙, 收下娃娃，给小公主添个玩具。”
兆佳氏接过兔子娃娃，触手柔软，皮毛细腻，针脚密集。她从没见过这种娃娃, 也看得出原料虽不珍贵, 却新颖又极费工夫。
站在她身旁的端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兔子看, 左手捏着右手的小食指，隐忍着想要上手摸的冲动。
兆佳氏将娃娃还回去道：“多谢郭络罗姑娘, 可无功不受禄，这娃娃新奇的很，做工又精致，我愧不敢收。”
没想到她不收，布音珠愣了一下，思考着该怎么让她收下兔子娃娃。
兆佳氏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低下头，端静仰着小脸，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额娘，可以留下吗？”
兆佳氏没有错过女儿眼中的渴求，心一下便软了。端静从来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先前阿梨在储秀宫的那段时间，端静跟她一起玩，才偶尔会表达自己的需求。
改变虽不大，但兆佳氏知道此事急不得，便学着阿梨的做法，经常鼓励端静表达自己的想法。
大多数时候，端静依旧不太会表达。但有些时候，比如现在，端静非常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虽然害怕，端静依旧会大着胆子提出要求。
布音珠见状，直接将娃娃放在端静怀里道：“公主既然喜欢，格格就别跟我客气了，总归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端静抱着兔子娃娃，眼巴巴地看着兆佳氏。
兆佳氏笑道：“端静，还不快谢谢郭络罗姐姐。”
端静脆声道：“谢谢郭络罗姐姐。”
布音珠回以微笑：“公主不必客气。”
兆佳氏让人去库房拿了张乌拉貂皮出来，送布音珠作为回礼。
她只是个普通的格格，很少得皇上的赏赐，每年的份例不多，内务府发的布匹什么的也都是普通货色。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乌拉貂皮了，这是她份例中最值钱的物件了。
拿着貂皮回到丽景轩的厢房，布音珠抚摸着水滑的貂皮，心中五味杂陈，她忘不了端静公主乖巧文静的脸。
万黼阿哥也就罢了，常年缠绵病榻，没有这一遭，他也撑不了多久。可端静，是康熙早年的子女中，少数活到成年的。
“咳咳咳~”
出神间，布音珠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剧烈咳嗽起来。
冬凝脸上挂着点黑色，走到布音珠面前，不开心道：“这碳烟味也太浓了，在宫里，没有位份和恩宠，真是活得连狗都不如。”
恰在此时，佩珠提着食盒回来，听到冬凝的附和，赞同道：“谁说不是呢，今儿的膳食又是干巴巴的饽饽和水煮青菜，一点油水都没有。”
“我听说，皇上今儿个一大早，赏赐了二姑娘黄金三百两，金字缎两匹，云缎十匹，蓝宝石头面一套呢。”
冬凝：“蓝宝石头面？那可罕见，红宝石头面就够金贵的了，皇上竟然赏赐她一套蓝宝石的。”
布音珠听了，忍不住问道：“纳兰珠昨夜又侍寝了？”
佩珠：“听说是二姑娘主动去的乾清宫找皇上，说来奇怪，在家的时候，不见二姑娘有多厉害，进了宫，二姑娘反倒是顺风顺水了。”
布音珠抓紧了手中的貂皮，黑色的毛发从布音珠的指缝中漏出来，像白玉中裂了缝，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冬凝不屑道：“也不知二姑娘从哪学会的狐媚本事，将皇上迷得这样团团转。”
布音珠放开貂皮，乌拉貂皮水润，被抓了也没留下褶皱，她轻轻抚着那块地方，悠然开口：“好了，别议论了，将这貂皮放进箱子底下去。”
冬凝接过貂皮，摸了两下，惊讶道：“大姑娘，这样好的貂皮，用来压箱底，未免太浪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