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经温水冲泡,应溶解成深黄色,柚子皮沉沉浮浮,顺着水汽散发清香,丝丝果肉晶莹剔透。苏氏手捧暖热的茶饮,轻啄一口频频点头,甜蜜清爽,嗓子都清润许多。
“这就是近来风靡长安的饮子?果真不错!”苏氏眼睛都锃亮了,“阿宜这里的吃食就是好。”
元儿舔舔嘴,直溜溜地看着杯子,“阿娘,我能喝吗?”
“啊,差点把你忘了,阿田再倒一杯来。”萧懿注意到快馋哭的小孩,又和苏氏解释,“嫂嫂,这茶健脾清肠,孩童也饮得。”
元儿眼里瞬间有了光彩,双手捧抱茶盏,咕嘟咕嘟尝起小甜水,间或发出“啊啊”的感叹,特别可爱。但他显然不是见好就收的小朋友,又指着来不及撤下的煎饼试探:“五姑姑,饼子我能吃吗?”
“能吃是能吃,就怕积食,你问你阿娘吧。”萧懿失笑,把皮球踢走,不参与家庭内部战争。
“吃吃吃,我是饿着你了?”苏氏朝儿子扔了对白眼,真后悔把他带来。
她让婢子把元儿带一边看着,还特意叮嘱不能多吃,“只准吃半个,别让他吃撑难受。”
“阿宜见笑了,这孩子也不知随谁,我和你二兄也没长一张馋嘴啊。”苏氏有几分无奈。
“爱吃是小孩天性,再说吃得多长得壮,瞧,元儿多可爱。”萧懿开启夸夸模式。
“是这个理。”儿子被夸,母亲心里头肯定高兴。苏氏眉眼弯弯,喜不自禁,“诶,说正经事。你二兄托我问问,阿宜认识裴侍郎和岑大夫家的郎君是吗?”
什么奇怪的问题?萧懿懵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说的是裴徵、岑洵他们啊。
“然。裴郎君、岑郎君还有他们的太学同窗崔郎君是食肆的常客,故而熟识。”
“崔郎君?”苏氏还没听说过,有些疑惑,“是京城哪家的儿郎?”
“嫂嫂肯定没听过,他并非长安人,乃新罗人士。”萧懿也挺佩服,远洋苦读、举目无亲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听说学识过人哩。”
“哦。”苏氏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眼神带着八卦,“那这三人中有你中意的吗?”
萧懿“......”这么直接的吗?不委婉点?
“阿宜别害羞。”苏氏以为萧懿不好意思,还开解一番,“虽说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果往来人家中有好的郎子咱们也可先选上一选,就是不知他们有无婚配。”
苏氏又说,“长辈觉得太学生、贡生很合适呢,有进士文才的,最好是家中次子幼子,阿耶再帮衬些,怎么也差不了哪儿去。阿宜觉得呢?”
萧懿算明白了,二嫂嫂肯定是听从长辈的安排跑来通气,打听她的择偶观呢。本朝风气虽较以往开明,但婚嫁仍然以长辈包办为主。她之前做了最坏打算,没想到大伯父、大伯母挺民主的,估计也因不是亲生的有所顾虑吧。
她不语沉思,如果次子幼子,那就不用管男方一大家子只用照顾小家庭,真省很多事。男的在外奋斗功名,她一心发展餐饮事业,不错的。至于有没有爱情,好像也不重要,有伯父在她怎么也不会受人欺负。
“儿明白,都听长辈的。”萧懿回望苏氏,语气坚定地回复。
苏氏得到满意答案,轻握萧懿的手,“阿宜放心,肯定有好郎子等着你哩。”
“五姑,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玩儿吗?”元儿吃完半个饼,噔噔噔跑过来,迅速搅合原本严肃的氛围。
“好呀。”萧懿给元儿擦擦嘴,玩什么玩,估计是来她这里找吃的。
苏氏再也忍不了,一把抱起没出息的儿子,“阿宜,你歇息吧,我带元儿回去。”
午后,能吃能睡的萧懿居然在床上烙烧饼。虽然刚才嘴上说得好好的,也知道嫁人是必经之路,但她还是左翻右翻睡不着,突然有年龄焦虑了。才十四的大好青春,还是中二的年龄,怎么就要嫁人呢,哭唧唧。
“不行,我要翻翻唐律,熟读婚姻法。”她一个鲤鱼打挺爬下床,马上找萧伯父借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坚决不能成为法盲,立志成为婚姻的主人。
萧懿从离婚条文读起。本朝离婚有三种情形,一是协议离婚也就是和离,夫妻双方因为性格不合或什么其他原因,愿意选择和平离婚,官府不会判罚有罪;二是单方面离婚也就是出妻,妻子如果不顾父母、无子、淫、妒、恶疾等等,丈夫可以直接休妻。三是强制离婚,比如丈夫杀了妻子家族的人就适用该情况。
怎么说呢,一言难尽,但没关系,能离就行,别管出妻还是和离,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嘛。萧懿突然心定了,反正自己有产业还能饿死不成?那句毒鸡汤怎么说的来着,“强者从不抱怨环境”,睡觉睡觉。不得不说,萧懿的心态着实不错。
她躺床上闷头大睡,这厢被借书的萧大伯却摸不着头脑。
“你说,阿宜借唐律是为什么?”
高氏被茶呛了一口,“借唐律?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说对律法好奇特意找来研读呢。”
“大概和婚事有关吧。”高氏思忖片刻,只联想到一件事,“今日苏氏询问过她对郎子的想法,不过她说听从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