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用,提前适应下。”他指指手里专业拍摄星空的相机,眸间尽是细碎笑意,“避免拍摄流星时手忙脚乱。”
“哦。”乔汐放下手支在身后,伸直双腿视线仰望远处星空,纳闷自语:“大草原上明明有那么多能拍的东西……”
“但我觉得那些东西……”贺知许再次捧起相机,对准身旁。
看着镜头里闲适慵懒姿态的小姑娘,微勾起唇角轻声说:“没你可爱。”
“咔嚓——”风声中混进快门声,遮掩住少年泛起的心思。
“你刚刚说什么?”乔汐没听清听他说了什么,恰巧回头问。
便又是一道快门声。
昏黄灯光中,小姑娘歪头看向他,小鹿般的眸子像盛着一汪清泉。
微卷的发丝随风轻轻摇晃,她整个人白到发光。
抓拍到的照片微微失焦,却意外有氛围感。
贺知许偷偷按下保存,收敛视线笑着回:“我说……有萤火虫。”
像骤然打开潘多拉魔盒,在这句话后,黄绿色荧光铺天盖地地从草原上升起来,缀满整片夜空。
从没见过这么多萤火虫,也没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乔汐顿时直起身子,连眼睛都瞪大了。
“真漂亮。”她说。
“嗯,确实。”贺知许声音落在她左耳边。
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偶尔会响起几道快门声,“不能捕捉这刻的美好,但可以把它们都装进相机里。”
贺知许如是解释。
又过了会儿,萤火虫跳跃在帐篷周围。
贺知许放下手中相机,看着静谧夜空,率先开口问:“乔乔,你明明文科成绩更好,为什么想学天文?”
乔汐愣了下,瞬间陷入冗长的回忆里。
少顷,她释然笑笑,“有人说,人去世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那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我,我妈去世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在别人都有妈妈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被人骂是野孩子。”
“那时候我就想学天文,想看看天上的星星有多漂亮,想看看妈妈化作的星星有多漂亮,后来反倒成为一种执念。”
她看向遥远星空,用手轻轻点向其中某颗星星,“可惜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执念。”
许是彻底放下过去,乔汐终于有勇气在贺知许面前提起曾经:“那个人是我亲生父亲,我从没想过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
“他经常不在家,几乎天天都泡在麻将馆里,他说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说我是害死我妈的罪魁祸首。”
“每次输钱回家,他就用这个理由打我,到最后他输掉整个家,实在拿不出钱就干脆把我丢给那些人抵债。”
“我那时候又瘦又小,整个人面黄肌瘦,身上除了伤还是伤,他们大概以为我没能力跑,看守我的人很疏忽。”乔汐敛下眼帘,看指尖跳跃的萤火虫,声音渐轻:“后来,我偷偷跑掉,那一年我在垃圾桶旁遇见了老乔,他可怜我捡我回去……一养就是十几年。”
“乔叔叔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贺知许安慰地拍拍她手背,拧开保温杯,将温热的水放进她手里,“或许我们现在看到的某颗星星就是乔叔叔。”
“嗯。”乔汐点点头,看着保温杯口雾气氤氲,问:“那你呢,为什么想要学建筑系?”
“对我而言,什么系都无所谓,只是凑巧选到建筑系。”贺知许低头笑笑,“只要不是天文系就好,我可不想这辈子都活在我爸的阴影下。”
“不想学什么都被人拿来和我爸比较。”他侧身揉揉乔汐的脑袋,故意揉乱她一头自然卷,声音里隐藏着笑意说:“加油,我们以后都要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
“嗯,加油。”
乔汐坚定回答,完全没注意他的小动作。
夜更深了,气温跟着下降。
贺知许拿过背包,掏出一张大毯子,盖在自己和乔汐腿上。
随后,半开玩笑地说:“只带了一张毯子,以为自己靠一身正气就能抵挡住草原的风。”
“输给大自然不丢人。”乔汐同他相视一笑,脸上泛起薄红。
毯子隔绝了风和冷空气,好像将贺知许的温度都传到她身旁。
午夜时分,流星雨如约而至。
先是一颗闪亮的星星拖着条长尾巴划破夜空,紧接着伙伴们接二连三脱离苍穹,闪着光坠落。
华丽夺目,像大自然燃放的一场璀璨焰火。
一瞬间,乔汐仿佛回到那年冬天圣诞节,她站在河水里救猫,被桥上贺知许吸引目光。
他趴在栏杆上不经意看向她,两人便隔着夜空相望。
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人,自此有了交集。
那天,他救她上岸后,又一刻不停地在生活中拯救她。
直到现在,是他每次在她失意时,鼓励她安慰她陪着她。
他是一个极为称职的朋友,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