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轿子外的宫人朗声道,“二皇子已在奉天殿等候,请二皇子妃起驾行礼!”
“别哭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犯不上寻死觅活的。”李时居帮她重新涂上口脂,陈音华递上凤冠和大红缎子的盖头。
一切整理妥当,计秋芳绞着帕子坐在原地,低垂头颅,动也不动。
李时居没再劝了,她对陈音华说:“我们出去吧。”
轿子外站了十几个宫人,还有计秋芳的母亲和妹妹、贴身带来的丫鬟和嬷嬷,都将希冀的眼神投向她们。
想来大家都已经劝过一轮,毫无办法。
“你说,她会出来吗?”陈音华拉着李时居站在路边,忧心忡忡地盯着喜轿前的门帘。
“会的。”李时居笃定地点了点头。
人生就是这样,哪能事事如意,计秋芳是个聪明的姑娘,回不了头的,不能强回头,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步步为营,步步漂亮,才不辱没名门贵女的风采。
果然,只是片刻的犹豫之后,计秋芳从轿中缓缓走出,在巍峨的宫门前挺直了腰板。
她带着一点感激的目光,向李时居和陈音华投去一眼,然后镇定地披上盖头,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向奉天殿方向走去。
陈音华叹着气,转头看李时居,“幸亏把你叫来了。”
李时居却摇摇头,“我不说那些话,她也会想明白的,只不过一时意气,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陈音华抿唇一笑,拉着她往宫门内走,“走吧,费了这半天口舌,也该轮到咱们观礼了。”
二皇子之母是当今皇后,是以这场婚礼的仪仗规格十分隆重,几乎与皇太子亲迎礼相同。
奉天殿中,新婚的一对璧人在礼官引导下向帝后跪拜,其后文武百官向皇帝行四拜礼,命妇携女眷向慈安太后和皇后庆贺。
礼毕后,皇帝和太后分别赐宴。
这一回的宴席十分严谨,加上外面严寒未散,全然不像上回烧尾宴那样,还附加了些助兴的项目。
古往今来,凡是喜酒都不怎么好吃,李时居坐在云氏身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品鉴那些已经冷掉了的菜肴。
戴着那层面纱,吃东西并不怎么方便,不过吃饭只是次要,她保持姿势不动,却拿眼光偷偷瞧屏风那边的动静。
上回崔靖说帝后要为三皇子挑选正妃,李时居早就饶有兴致地做好了吃瓜的准备,只是一直到大宴接近尾声,也没见人提起此事。
女眷们都有些兴致缺缺,待二皇子和他的新婚妻子送入洞房,夜空上一轮玉盘早已高升。
一干人向帝后拜别,李时居跟着云氏退出来,赵管家早就驾着马车等在玄武门外了。
甬道上车马鼎盛,香风绵延,从皇宫出来,大家似乎都在议论,说好的为三皇子相看,为何帝后毫无行动,而李时居却支着下巴坐在车内,心头漫过一丝惆怅。
——看今日大皇子与二皇子王不见王,霍贵妃与崔皇后夹枪带棒的架势,夺嫡之争只会愈演愈烈。
皇子不好当,皇子妃更不好当,计秋芳该如何度过今晚,还有未来的漫长岁月呢。
国子监是象牙塔,外面再怎么折腾,里头还是一片静好天地。
时间慢慢地滑倒了春天,距离李慎被带入锦衣卫、李时维叛逃出京、李时居闯入陈定川的马车,已经快要一年了。
尽管有李慎的再三保证,云氏愈发惶惶不安,终日在侯爵府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李时居曾想将云氏接到仁福坊的小宅子里,让枫叶和荻花陪娘亲解闷,只不过顾及自己的邻居兼老师,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
不过她已在心中暗自拿定主意——若是到了一年之期,李时维还不回来,她便要寻个回老家的借口,跟国子监告假去江南找哥哥了。
反正她常年霸占大课考校榜首,是崔墨提起来就要竖大拇指的那种好学生,现在她甚至开始锻炼自己,不去依靠系统赋予的技能。
是以偶有两次,榜首的位置被高开霁或从志义夺去,那也是她没有用“斗酒诗百篇”技能,而绞尽脑汁写下的诗篇,不如以前发挥出色罢了。
这日又是大课,考试结束后,陈音华表示自己还要跟尚女官学两手绝招,李时居便被霍宜年和蔺文柏拉着,往长宁街上吃茶看戏。
或许是二皇子大婚那日,计秋芳的一番肺腑之言戳中她心事,小公主这段日子总有些闷闷不乐,在学业上花费的功夫更甚从前。
而霍宜年和蔺文柏也无精打采,唉声叹气地坐在椅子上嗑瓜子。
李时居早就看明白了,这兄弟两,怕是都对陈音华产生了好感。
只不过,她是公主,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殿下。
所以今日唯一专心看戏的人,竟只有李时居一人。
台上正演着《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扮演杨贵妃的旦角儿将唱词念得缠绵悱侧,令听者肝肠寸断。
霍宜年是个外放的性子,干脆借听戏,默默地抹起眼泪来。
蔺文柏很犹豫,要不要主动劝一劝霍宜年,又怕他另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