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居和霍宜年望着南都书院一帮人, 忍不住发笑。
方才趾高气扬的沈浩思脸上露出迷妹一样的表情, 羽扇也不摇了, 顶着一张丑脸蹭过去。
似乎想在陈定川身边坐一坐套个近乎, 又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沈浩思讷讷地走回来,和他的同窗商议了几句,然后梗着脖子转向李时居, 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傲慢。
“行吧。”他朝对面三人扫了一眼, 下巴还是快要飞上天际,“既然三殿下允诺,那我们便同意……参加联考。”
李时居说好, 把蔺文柏从身后扶出来, “拔得头筹者, 便算那个人所在书院获胜, 如果你们南都书院考不过我们国子监,就必须郑重向他道歉。”
她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并且保证,再也不同人妄议公主。”
沈浩思肩膀一缩,拧头看了看陈定川。
他可不想被偶像知道,自己在背后说他亲妹妹的坏话。
果然那人神情还是温润如玉,只是眸色生冷了不少。
沈浩思吓得脖颈一颤,连声保证道:“不会再议论了,我保证,再也不提了……就算我们赢了也不提!”
看三殿下神色稍缓,沈浩思犹豫片刻,又问道:“如果我们赢了,可否请三殿下前往南都书院授课?”
他压低了嗓子,有点委屈地说:“毕竟我爹先前开高价,都未能将您请来。”
李时居眯着眼,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爹”这两个字,那厢陈定川已经问出了口,“你是南都书院山长沈季柳的儿子?”
沈浩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定川没有抓着沈浩思的身份不放,想了想,他淡淡笑道:“我在何处授业,并不是钱的问题,未曾答应沈山长,只是因为先前我鲜少离京罢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往江南游历,我答应你,去南都书院讲授一回。”
沈浩思兴高采烈道:“多谢三殿下!既然我们已经应战,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向李时居三人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地带着书生们离开戏楼。
看这样子,是打算即刻回驿馆准备联考,连风月馆的姑娘也不去看了。
戏楼里重归安静,掌柜唉声叹气地让小二去清扫地上被砸坏的碎瓷片。
李时居望着遍地狼藉,从荷包里掏出十来枚铜钱,正要放在柜台前,旋即被霍宜年推了回去。
“自然是该我来赔的。”霍宜年拉着眼蔺文柏,诚恳道,“是我没照顾好文柏兄。”
蔺文柏则垂着双眼,不敢看自己的好兄弟。
李时居只好朝陈定川无奈一笑,“老师,我们送蔺文柏去医馆看伤,若是无碍,这便回去复习了。”
陈定川叹了口气,目光从蔺文柏和霍宜年身上划过。
“他们在说音华,所以你才同那姓沈的书生大打出手,是么?”他问的是蔺文柏。
蔺文柏脸颊的颜色越来越深,嗫嚅道:“是。”
霍宜年还没察觉到不对之处,大喇喇地拍着蔺文柏肩膀道:“你可真是我和音华的好兄弟。”
蔺文柏犹豫地笑了笑,又垂下了眼眸。
陈定川放下茶杯,“我的马车就在外面。”他示意崔靖出门驾车,“这样吧,宜年,你先带蔺文柏去医馆验伤,时居留下来,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李时居霎时觉得后背竖起寒毛。
是啊,方才她也没有征求过陈定川同意,就直接和沈浩思说联考由三殿下出题、三殿下阅卷,甚至还让搭上了监考这份苦差事。
陈定川心头不快,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那厢尊贵的三殿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李时居坐下,又让小二上了一碟松仁鹅油卷,搁在李时居面前。
“吃吧。”他看着李时居慢慢啃糕点,自己则捧着戏本慢慢翻看。
他不提正事,只是闲适地点了两折戏,更让李时居心急难耐。
横竖都要死,不如让人死得痛快一点嘛。
面前的台子上,琵琶二胡又重新响起,锣子“邦”地一敲,戏子穿了老生的服装,迈着四方步走上来——
唱的竟然是《梁状元不伏老》!
不过仔细听来,却有人作了改动,原先平平无奇的唱词,不仅在格律上更加严谨,而且也更精炼、更余韵悠长。
李时居眨巴着眼,问道:“这戏本子是您修改后送到戏楼的?”
陈定川微微颔首。
李时居“啊”了一声,有些意外,“张代要是泉下有知,应该能瞑目了。”
“如果江德运愿意帮他一把,张代也不至于走上绝路。”陈定川放缓了语气,牵了下唇角,猛地换了话题,“……方才对着南都书院那群人,你为什么说……霍宜年跟我更熟?”
原来把她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问这句啊。
李时居眼神闪了闪,欲语还休。
尊贵的三殿下冷哼一声。
李时居感觉张代砍人那晚,在川庐门口那人单寒漠然的样子又回来了。
“您那天不是说了么!我是正式拜在您门下的第一个学生,万一出了意外,您还得抓紧时间发一份免责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