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老花镜,露出一个笑容,等着周桂喜开口。
朱小平站在对面,屋子里面没有椅子,他只好勉为其难的跟方大爷俩人站在他们对面。
周桂喜说:“这话我也是把你们当做自己人说的。现在都要打倒牛鬼蛇神,不来这一套。都说信者有不信者无...我们领导吧,最近有些偏头痛,都说要找个年纪一样的身体好的老人家,帮着他把晦气引走。我这么说,你们听得懂吧?”
周桂喜编了个瞎话,反正不跟他们说方大爷过去会过什么好日子。一定要说,就得说方大爷过去是受罪的,是帮着领导遭病、遭灾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能人在啊。”村书记感叹了一声:“那也的确得是他了。”
嘴上这样说,村书记心里却想着什么样的头疼能让人大老远接个老头过去,不就是看中他活这么久,经过那么多折腾还能健健康康的么。
感觉不像是头疼,更像是什么大病。
果不其然,村书记和朱小平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神态放松了。
他们就住在岛上,自然知道油田一把手的年纪跟方大爷一样。怪不得突然下了调令,原来是大领导身体不好,想要借借方大爷的寿。
朱小平又问:“那村子里也有别的一样的岁数的人...”
周桂喜把杯子重重的一放说:“让你爹去,你舍得?你要是舍得,我也不是不行,你把你爹的八字给我,我回头让人家看看,要是合适,明天你就把你爹送到油田里去,以后他跟你们家就没有关系了。”
转而周桂喜看着村书记笑了笑说:“你要是有想法,也可以去见见我们大领导。”
村书记瞪着眼睛训斥朱小平说:“不会说话你就把嘴闭上。”
朱小平试探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爹和村书记试探走,顿时赔着笑脸说:“何必还要找别人,我觉得牛爹爹的八字就很好,现成的在这里,咱们别费事了。”
周桂喜慢悠悠地说:“那就把调令签了。我还有别的重要事,没工夫跟你们为了这点小事磨叽。”
村书记不知套路深浅,唰唰两笔在调令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方大爷低着头,靠着墙根站着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坏了好事。
等到他的调令签好,档案要到大队里面去转。周桂喜把文件装在大信封里,然后跟方大爷说:“别愣着了,去收拾吧。”
方大爷想来想去,还是问了句:“我还有头牛。”
周桂喜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往村书记和朱小平那边看了一眼。
显然他们也听到这样的话。
这可怎么编瞎话啊。
周桂喜心想,方老大也没说有牛啊。
朱小平有了村书记的话,他就闭上嘴,看着村书记的脸色。
村书记好言好语的跟方大爷说:“我记得那头牛是公家财产吧?”
方大爷说:“是的、是的,您没记错。就是这些年,跟它作伴习惯了,想着它年纪大,干不了多少活儿,干脆让它陪着我去油田吧。外面卖多少钱,我给多少钱。”
村书记有心想要给周桂喜面子,但想到这可是一头牛啊,要是留下来少说几百斤的肉,村子里过年都够了啊。
而且就算有了钱,未必能在过年的时候买到肉。要是杀了自己村子里的牛,能得多少肉,随便他在账上写。要是从外面采购,那就是公款,都得清清楚楚记上。
周桂喜看出来方大爷是真想把老牛带走,他敲了敲桌子,把村书记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既然是他心里的抚慰,那就带去。免得岁数大了,到了别的地方受不了,至少有牛陪着。”
他这话说出来,门口有一男一女吵吵的声音。
黄卫国看到卖螃蟹的夫妻过来,他们知道方大爷认亲的事,要是让他们进到办公室,那刚才那位姓周的领导编的瞎话岂不是要暴露了?
他左右看了看,见到办公室门口竖着一个铁镐,他把铁镐横在门口,先声夺人地喊道:“你俩还我的钱!”
要说卖螃蟹的年轻俩口子还真欠黄卫国钱,不过钱不多,也就八角钱。
他们还想着到办公室里抱一抱方大爷的大腿,让大家知道方大爷寻亲成功,也有他俩一份功劳,没成想,被一个铁镐差点敲到头上。
男的拉着媳妇跑了几步,回过头骂道:“独眼龙你是穷疯了,就为了八角钱,你想杀了我们两口子啊!”
黄卫国才不管这些,他就是不想他们坏了方大爷的事情。
他们离得远远的,嘴皮子不饶人,骂了不少脏话。
黄卫国回头,见到办公室里的村书记想要出来,而朱小平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当机立断,把门口的磨盘抱了出来,使了个大劲儿往他们俩身上砸过去。
男的反应很快,他扯着媳妇被磨盘追着跑,俩口子无暇顾及到方大爷。
黄卫国还在后面拿着铁镐追着他们喊打喊杀,周桂喜跟着他们出门,看到他拿着磨盘就扔了出去,目瞪口呆地说:“贵村真是出人才啊。”
村书记嫌他们丢人,忙拉着周桂喜往办公室里坐:“残疾人,精神总是不大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