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抿着唇,发觉自己居然忘记这茬儿了。
好个方应看, 非要找她松懈的时候责问。
苏嫣不说话也没事,方应看沉着脸说:“出了这么大的事,监管不力,隔壁五厂领导一路上报到我这里。你说我要怎么‘奖励’你?”
苏嫣小手搭在方应看的胳膊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方应看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是租房心切,谁让你那时候不在家,我还能怎么办?”
“于是就把赵楚江一帮子叫过去给你呐喊助威?”方应看必须说说小媳妇,今天是抓骗子,对方没有武器。要是遇上别的犯罪分子呢?若是亡命之徒呢?
“你不想想,对方是赌徒,就是为了钱。万一他包里装着刀,以为你带了租金,抢你的钱怎么办?”
“抢劫?”苏嫣心里咯噔一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忽然袭来。
她想起,苏智在书中的原定命运,想要学习所以去图书馆,因为被混混们举报偷书,被抓去劳改。劳改出来,没有办法,只能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一起。
最后因为那帮人闹了个大事,家家都是有关系背景,只有苏智什么都没有。被迫顶罪成了抢劫犯,因为事件严重,最后被枪毙。
看到小媳妇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方应看快步上前扶着她说:“怎么突然头晕了?”
苏嫣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方应看慌了:“我错了,媳妇,我扶你过去坐着。”
屋子里陈玉蓉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小满怎么了?”
小碗也跟在后头:“姐?!”
苏嫣脸色惨白伸出手说:“小智...”
“哥!哥!你快进来!”小碗冲到外头,把擦自行车的苏智喊了进来。
苏嫣一把拉着苏智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原先看书的时候不觉得书中的苏智被枪毙会让她这么难受。
成为一家人以后,他已然成为她挂念的一份子。
真是不公平。
凭什么主角侯雨苗和张怀井就可以享受三观不正的幸福人生,作为配角,就被作者三言两语的勾画出悲惨的一生。
“姐,你咋了?”苏智蹲在苏嫣腿边上,关切的说:“你不慌说话,先喝口水。”
小碗端着搪瓷杯过来,苏嫣望着半长头发的小碗,这也是苦命的孩子,最后被人贩子拐卖,一家人离散,生死未卜。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心里难受。”苏嫣控制自己不要流下眼泪,她吸了吸鼻子说:“你们要听话啊,好好读书。”
苏智接过苏嫣的搪瓷杯说:“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个话?”
小碗心大归心大,也在问:“你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姐夫欺负你了?”
方应看见到小媳妇的脸色好了点,又看到小姨子瞅他的眼神不对,瞅完他也就算了,还往地下看了眼锤子。
方应看默默地伸出脚踩在锤子上,伸手抚着苏嫣的背说:“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陈玉蓉说:“怎么吓的?”
苏嫣搓搓自己的脸说:“现在没事了,我好了。”
方应看盯着苏嫣,回忆刚才自己的说的话。
谁家小姑娘有胆子面对持械的抢劫犯,也许就想象了一下,把她给吓到了?
这是方应看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理由。至于苏嫣内心深处的想法,方应看一时猜不到,更无从猜起。
“你俩陪着你姐坐会儿,我把窗户弄好,外头风大,别把你姐吹坏了。”
方应看起身,苏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不怪你,是我之前做了个噩梦。你一说抢劫,我就想起来了。”
苏智说:“那是跟我有关的?”
这也不怪他往这边猜,苏嫣第一时间就是喊的他。
苏嫣点点头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不听也罢。”
小碗凑到边上说:“那你的噩梦里是不是也有我?”
苏嫣说:“嗯。你也是,别乱吃陌生人的东西,也别跟陌生人走。”
小碗也蹲下来,拉着苏嫣的手说:“我也没那么好吃,你说了我更不会吃,你放心吧姐。那个就是个梦,都是没影的事。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么?”
苏嫣摸摸小碗半长的头发说:“你心里记好就行。”
方应看站在窗户边“咚咚咚”砸着铁钉,耳朵里听着苏嫣的话若有所思。
*
到了礼拜一这天。
阴沉了几日的天,终于下了鹅毛大雪。
与别的地方雪白晶莹的雪花不一样,石油岛上的雪夹杂着砂砾,呈现出一种奇妙的淡黄色。
与它的美丽不同,雪花落下时会发出细碎声,砸落在瓦砾上、墙面上、帽檐上、车座上,发出脆脆的落盘声。
苏嫣迷迷糊糊醒来,第一反应不是外面下雪,而是下了小冰雹。
外面雾蒙蒙的黄色,对她而言,不亚于一番奇景。
方应看放下文件,从书房出来,看到小媳妇好奇的望着外面的世界。
他在后面抱着她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风雪太大,杨总场宣布全体八厂停工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