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风声太大,夜色太深,又或是少年的声音过于低沉,扶峰和羽京都没注意到傅誉之来了,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这次又赌什么?”羽京摇着扇子,挑眉问一旁的扶峰。
扶峰盘算了半天,才抬头道:“酱香鸭吧。”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前阵子他俩隔三差五就去醉仙楼,回过头来一想,简直就是互相伤害,让醉仙楼老板躺着赚钱。
所以,现在虽然也隔三差五地去,但一般都羽京拉着他去,他浅浅意思意思就得了。
主要他无父无母的,傅誉之就是他唯一的靠山,比不得羽京那家伙大业大,富贵等闲,他整日看着傅誉之跟杭有枝一起,也想萌生了点成家的念头,想存些老婆本。
更何况,这才月初。
羽京将扇子收了放下,从纸包里抓了把瓜子,扬眼一笑,“就这点?”
评价是,不如上午桃花树下的烤羊排。
扶峰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嗯。”
羽京快要笑死了,“你说他要是知道,在你心里他的人品就值这点钱,会不会气死。”
扶峰默了片刻,皱起眉,“他有?”
其他方面是值得肯定的,但在杭姑娘这件事上,荡。然。无。存。
羽京笑得直拍瓦,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哈哈哈哈哈——”
突然,夜空中羽京欢快的笑声,顿住了。
“怎么了?”扶峰感到不对劲,偏过头去看羽京。
结果他就看到,羽京笑意凝固,身子凝固,正缓缓偏头往身后看。
羽京身后,少年缥衣墨发,立于风中,飘逸若仙,却清冷深沉,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随意按着羽京的肩膀,目光晦暗不明。
扶峰反应贼快,迅速扯出一张笑脸,赶着救场,“少爷,怎么晚,你怎么来了?”
傅誉之抬起放羽京肩膀上的手,移到眼前,垂下眸看着指节上没洗掉的墨迹,语气很淡,“来找你们,喝酒。”
看样子,就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扶峰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听这语气,不像是要跟他们计较的样子,羽京总算松了一口气,逮着机会就立马要逃离现场,“我想起来了,我上次买的竹叶青还有几坛子没喝,我现在就去取来。”
羽京借花献佛完,就要提扇子溜之大吉。
临溜前,还不忘回过头跟扶峰嘚瑟。
“你输了。”
扶峰:“……”
傅誉之一手撑着青黛瓦,坐到扶峰旁边,眼睛依旧垂着,摆弄着指节试图将墨迹蹭下去,语气与方才一般淡。
“他说你输了,是什么意思?”
扶峰:“……”
“你们在赌什么?我吗?”
扶峰抿了下唇,打算说实话,“对。”
“哦?”少年的带着点笑意,落在风里,悠长无归。
“在赌你今晚与杭姑娘红袖添香,会不会来显摆。”
其实扶峰并不惮于说实话,毕竟傅誉之这人,从来就没什么架子。
“你押的什么?”
“我押的你不会。”
“那我再借你十万两,全押上。”
扶峰:“?”
抱了三个酒坛子回来的羽京:“?”
第21章 权衡了所有
扶峰感觉现在脑子有点乱,琢磨了半天,才寻思过来傅誉之的意思。
这意思是,不是来显摆的?
不应该啊,这位爷不都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恨不得放个鞭炮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更何况现在都找上屋顶来了,明摆着就要虐他和羽京上大分。
羽京将酒放下,悄悄挪到了扶峰旁边,远远瞅着那位爷的状况,抓起把瓜子就是磕。
扶峰瞟到地上的酒,又想到傅誉之今天很不寻常地来找他俩喝酒,内心隐隐约约推测了点什么。
傅誉之这个人,几乎是极度克己慎独,平常的生活也很枯燥,日日都是按时按点晨起练剑,以及沐浴就寝,爱好就两样,看书练剑,看书练剑。
不喜喝茶也不喜饮酒,除非情况紧急需要连夜议事,才会泡些酽茶撑着,同僚宴请不好推脱,也最多喝一两口意思意思。
吟风弄月更是不可能,京城人都盛传,大林摄政王傅誉之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一心向道。
他的世界好像永远都是清明的,冷然的。
这十二年来唯一的例外,大概是杭有枝。
那个有着生动的,明亮的,透彻的色彩的少女。
印象中,傅誉之主动找他喝酒的时候屈指可数,几乎都是遇到了迈不过去的槛,或者难以抉择的事情。
一般都静静地坐着发呆,提着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说着些没着没落的话,一晚上过去,第二天又是肆意张扬,所向无敌的模样。
其实大多数时候,扶峰看着都还挺心疼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从小到大,眼睁睁地看着他,小小的一个人,就要独自承担许多许多,一瞬间就顶天立地。
生于荣华锦绣,钟鸣鼎食,好端端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却从没过上一天逍遥日子,永远有要守护的人,要操心的事,要独自对抗的恶意。
在外人看来,他是举朝说一不二,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但他对待身边人,底下的侍从,只要不触及到原则性问题,都是任凭打打闹闹,甚至搁他眼前玩火都没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