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扶峰下楼时,正好看见杭有枝在柜台边上结账,又听到杭有枝预定了第二天中午的菜,定了三个硬菜一个甜汤,糖醋鱼,樱桃肉,狮子头,杏仁露。
且不说都是迁就傅誉之的口味,就单论价格,这些菜也都不便宜,就算是他,平时也都是拣着点的。
还有前几天,傅誉之砍竹子衣裳扯了个口子,常晚云给缝补上又穿上了,杭有枝却偷摸来浮华阁给傅誉之订购了件紫色云锦新衣裳,整整二十两!
二十两对于他们或许没什么,但这是杭有枝,一个一两银子买件衣裳都嫌贵的女人,给傅誉之买二十两一件的衣裳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当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杭有枝怎么可能这么大方!等杭有枝走了,他又去柜台数了好几遍,拿秤称了又称,甚至不信邪地拿起银子磕了口,才确定是整整二十两,真金白银。
更不用讲免费传授竹编手艺,带听竹村村民赚钱的事儿了,是真的干的漂亮。
总而言之,他觉着杭有枝这么爱财的一个人,却舍得为傅誉之花钱,是真的对傅誉之挺不错,挺有情意的了。
看一个人并不能单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这一点羽京再明白不过。
但当局者迷,羽京所看到的舍财取义的杭有枝,傅誉之一无所知。
傅誉之只会在意跟杭有枝一起经历的所有细节,翻出一帧帧一幕幕,一一抽丝剥茧,为今日做出注解。
即使是错误的。
“还需要吗。”傅誉之垂下眸,想到了过往种种。
杭有枝爱财,有目共睹,不然也不会拿他展示竹帽招揽顾客,偷摸要去卖掉他送她的衣裙首饰。
以往的时候,她最在意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钱,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正好,她羡慕黄府家大业大。
她说过不想找夫君,却果断答应了黄时雨,或许就是图黄府有钱。
有钱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了,散伙理所应当。
傅誉之不由很是苦涩。
羽京很看不惯傅誉之这幅沉郁的样子,摆给谁看啊!展开扇子摇了摇,继续刺道:“再说了,她说你们是朋友,这话也没毛病啊!”
不然要人怎么说?
意中人?人姑娘还没答应呢!
“是的。”傅誉之颤了下睫。
确实没毛病,事实而已。
他不是她的意中人。
他从来就没走进过她心里,也不会有那么一盏灯为他而亮。
罢了。
扶峰把傅誉之所说的经过翻来覆去思索了半天,终于从只言片语中发现了盲点,皱眉看着傅誉之问道:“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
傅誉之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也没什么力气去思考,喝了口水答:“不知道。”
“从头到尾,都只有‘答应’二字,这答应的,到底是什么啊?”整个事件都透着一股魔幻感,扶峰觉着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但一时间也看不出是什么问题。
傅誉之不知道自己与杭有枝是否有误会,却认定自己是正确的,苦笑道:“自然是她与黄时雨的婚事。”
“但杭姑娘就算要成婚,也应该会让家里人知道,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吧。”扶峰依然不解。
“应该。”所以他还要回杭家,再确认一下。
傅誉之放下水盏,抬眸见窗外天色不早,便要走。
少年起过身,“等下把钱带到听竹村。”
“行吧。”扶峰应了,与羽京一同叹了口气,看着少年人萧索的背影慢慢消失。
突然很想哭。
……
如果要离开非常非常喜欢的人,此生不复相见,只剩最后一天,你会怎么过?
对此,傅之之同学给出的答案是,照常过,一一告别,再默默离开。
傅誉之跟杭有枝一同回到听竹村,一路上很安静,风徐徐缓缓,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两人安静的原因不大相同,傅誉之是因为悲伤,杭有枝是因为劳累,却都误以为对方的原因与自己相同。
回到家,傅誉之照常去屋后砍竹劈篾,把竹子一根根码放好,将竹丝仔仔细细捆扎完。
扶峰和羽京将黄金万两,也就是十万两银票带来给了他,他又吩咐两人收拾好东西,备好马匹,戌时在村口等他。
接着,他又照常回去吃饭。
傅誉之一走到门口,就见杭有枝和杭无辛都坐在桌边,唠嗑顺便等饭。
杭有枝好像在跟杭无辛讲着去黄府的见闻,端盏喝着水,眉开眼笑,“我上次不跟你说过,黄府里有一个可以游船的大湖,今儿我去了又发现,他家居然还有个贼大的戏台子!”
“啧啧,有钱就是好,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住上那种地方。”杭无辛感叹道。
杭有枝立马笑着安慰:“没事,咱也很快就能住上黄府那样的宅子了!”
傅誉之站在门外,自然是以为,杭有枝在说,她跟黄时雨成婚后,杭家人就都能住进黄府了。
其实,是杭有枝最近赚了不少钱,正寻思着买宅子的事儿。黄府修的漂亮,自然以黄府作为参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