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等下一个九十九秒。
犹豫片刻, 她索性牵住他手腕。
拉着他, 在深夜的马路上狂奔。
这盏红绿灯,九十九秒有九十九秒的道理。
他们才跑到中间, 红灯就亮了起来。
旁边的车子响起鸣笛声。
盛洵似是终于回过神来, 锋利狭长的眼梢抬起,侧目看了眼车子的方向, 将盛鸢推至安全的那一边。
他半边身子遮挡住她,两人的手指依然紧握在一起。
只短短十秒钟的时间。
盛鸢感觉他们两个仿佛跑出了一种生死时速的感觉。
马路对面是一面艺术墙, 旁边种了一排高大的棕榈树。
路灯的光越过林叶的罅隙,在素白的墙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盛鸢被盛洵扣着手腕推过去。
她的后背紧贴着墙面,身子被盛洵整个圈住,两只手腕被他高高举起,压在树影斑驳的墙面上。
他们刚刚跑得急,这会儿重重的喘息。
呼吸声与喷薄出来的热气,全都搅在了一起。
黑暗中,涌动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逐渐变得滚烫,粘稠。
他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盛鸢的心脏砰然狂跳,有许多跃跃欲试的小分子,在她的脑海里蠢蠢欲动。
盛洵漆黑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眼底似翻滚着浓浓情绪。
盛鸢整颗心都被他的目光吸了过去。
四目交接。
他静视她良久,忽而勾头。
灼热的气息更近地笼住她。
鼻尖与鼻尖相碰。
盛鸢紧张地呼吸都顿住。
她以为他要亲她。
——这不怪她多想。
一切都好像刚刚好。
车辆涌动的街头,昏黄的路灯,植物罅隙间暧昧的光线,剧烈而顿挫的喘息声。
她微仰起头,轻轻闭上眼。
下一刻,额头忽然被面前的人,同样用额头,重重撞击了下。
他的额骨很硬,盛鸢冷不丁被撞,疼得眼泪都出来。
她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气,抬目瞪着他:“你干什么?!”
恼羞成怒的语气。
盛洵鼻尖依旧挨她很近,笑时,随着肩膀的震颤,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从她鼻尖上蹭过去。
盛鸢看他笑。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等待亲吻的样子,似乎有点丢脸。
耳后根不自觉就红了,心窝口也烫得要命。
她沉默了两秒,没来由地感觉委屈。
她也说不上来那股委屈究竟从何而来,总之就是,这一晚上心念百转,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到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刚刚,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和勇气,说要追他。
这其实和表白无异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好像把自己的一颗心巴巴地交了出去,等待着对方的宣判。
心情本就吊在半空中,忐忑得要命,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在此时此刻的她的心里,都会掀起一场海啸。
她的情绪太脆弱了。
故而,被他那样“捉弄”后,于是所有积压的纷繁心绪全部都冲了出来。
她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低下头,不想理他了,想走。
可手腕仍被他结结实实攥着。
盛鸢挣扎了会儿,哽着嗓子要求他:“你松手。”
盛洵吐字闷沉:“不松。”
盛鸢极力忍着情绪,提醒:“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耍流氓。”
“到底是谁耍流氓,要不要我提醒你,是谁先拉谁的手的?”
他的视线仍紧盯着她,讲话时,拖着股不大正经的强调。
盛鸢抿了抿唇,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就算是我先的,又怎么样。”
盛洵一手撑着墙,这样半明半暗的光影,令他眉眼愈发清冷好看得不像话。
他眉梢轻挑:“生气了?”
盛鸢嘴硬:“没有。”
盛洵抬睫,似是低笑了声,胸膛带起闷沉的颤动,指腹轻轻刮了下她耳垂。
“就这点儿耐心?刚刚不还说要追我?”
盛鸢沉默了几秒,眼睫泛起潮湿,自暴自弃道:“我不追了行了吧?”
她完全是赌气的话,讲完,便用力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男人对她手腕的桎梏。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红绿灯不知又换了几轮。
有两个外国游客从他们旁边路过,两人用不知道哪国的语言,说笑了两句。
隐约的对话声搞得盛鸢更加烦躁。
她手上用力还不算,又抬腿去撞他膝盖。
结果,挣半天非但没能让男人松手,他反而压她更近。
他的膝盖抵在她腿上,身子更加紧实严密地贴过来。
一只手始终牢牢攥住她手腕,另只手低下来,手背上青筋明显地凸起,捏住她下颌,令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盛鸢是真的觉得委屈得要命。
那股情绪不知从何而来,冲撞着她的胸腔,她的眼底潮气一阵漫过一阵。
盛洵垂目看着她,目光望向她眼底。
盛鸢对上他浓黑的瞳孔,不知为何,方才还汹涌的情绪,忽然就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