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妤刚刚在毕业宴上喝的那几杯酒, 在这个时候好像终于彻底发挥了它们的功效。
桑妤抬着头,一会儿看星星, 一会儿看行人。
原本笔直的马路被她走得歪歪扭扭。
盛洵第一次体会到了带孩子的心态, 这一路,就几乎没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过。
来往的车辆也很多, 人潮熙攘。
在一辆车子驶过来之前, 盛洵第不知道多少次拽住桑妤的手臂,将她拖到人行道上来。
桑妤逛得不尽兴, 忍不住嘟囔:“你怎么一直扯我?”
这话她也说过好几遍。
盛洵已经对答如流:“你走错路。”
桑妤问:“什么是对的路,什么是错的路?”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平, 盛洵怕以桑妤这个精神状态,等会儿要把话题扯到深奥的哲学上面去。
于是敷衍道:“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对的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对的路。”
桑妤问:“那既然错的路并没有多少人走过,为什么大家就可以断定那是错的路呢?”
喝醉的桑妤,有一种较真的可爱。
路灯下她的脸颊泛红,头发绑成了马尾,两侧的头发全都捋了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明亮。
盛洵垂目注视着她,似是懒得同她这么一个醉鬼再讨论这种对与错的问题了。
他沉默须臾,忽然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上来,我背你走。”
“你背我,还叫什么压马路?”
桑妤眉毛拧起来,粉嘟嘟的脸是真的有点可爱。
盛洵轻咳了声,终究还是没忍住,手掌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下。
桑妤没站稳,整个人朝后一仰。
又被盛洵拉回来。
她整个人瞬间跌进他胸膛里。
少年很瘦,骨骼硬朗。
桑妤额头被撞疼,眼瞳里晕开淡淡水汽。
是真的很醉很醉了,思绪都变得不清明,开始胡言乱语。
“你怎么这么硬?”
说着,又上手去摸他的胸膛。
真的硬硬的,好像有块状分明的肌肉。
她仰起头,眼里亮亮的,忽而对上少年眸色深沉的一双眼。
他淡淡垂着眼,眼底墨色浓稠,似有滚烫情绪翻涌。
桑妤的醉意瞬间被驱赶了三分。
她咽了咽喉,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将手从他身上拿开。
又故作镇定地评价:“你身材不错。”
“……”
半晌,少年喉腔里溢出一声轻笑来。
“桑妤妤,”他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流氓天赋。”
什么流氓……
桑妤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叫喁喁?”
盛洵眉梢微扬。
桑妤低下头,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一笔一画地写——
喁喁。
喁喁私语的喁喁。
“为什么叫喁喁?”盛洵问。
“不知道。”桑妤想了想,转头问他,“你为什么叫盛洵?”
“……我也不知道。”
话落,两个人都笑了。
盛洵抬手扯了下她脸颊,轻声道:“喁喁,我背你走好不好?”
-
桑妤最终还是趴到了盛洵的背上。
长街人来人往,少年长得太优越,身上又背着个人,总是引来路人的驻足。
但他却仿若未觉,一路走得很坦荡。
中间好几次,反而是桑妤觉得不好意思了,将头埋在他脖颈里,细软的呼吸拂着他的耳垂。
然后桑妤就看见他耳朵尖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抬起手,捏了下他耳垂,问他:“你很热吗?”
“……嗯。”盛洵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热死了。”
“噢。”桑妤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感觉好热。”
“……”
不知道走了多久,盛洵忽然停下来,将她放到马路边一间咖啡店的椅子上,走进去给她点了一杯热饮,腰弯下来与她平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桑妤咬住吸管抬头看他一眼:“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了。”
盛洵低笑了声,抬手刮了下她鼻尖:“你就是小孩。”
他说完,又跟老板交待了两句什么,就转身走了。
桑妤托着腮在原地坐了会儿。
没多久,盛洵就回来了。
他的手里抱着紫色的鸢尾花。
“之前有人跟我说,鸢尾花象征着光明和自由。”
“毕业快乐,桑妤。”他说。
“祝你往后的人生,再没有阴翳和晦暗,希望你永远自由,明亮,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
少年嗓音低磁柔和,眼似星辰,热烈而赤忱地看着她。
桑妤鼻头微酸,心里忽而有万千情绪翻涌。
胸腔里像涨了潮,汹涌的水汽一下又一下地沿着她身体漫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浓浓泪意,忽然站起身。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一个人说:你是一个连自己未来会走向哪里都不知道的人,不要再去消耗别人这么美好的感情了。
另一个人说:我已经辛苦那么多年了,就这一次,我就自私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