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话,为何不干脆一点?
但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看的东西。
他干脆地闭了眼睛,无视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息。
画外,宫流徵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江陵拉出来。
青玉画笔是魑魅赠他的法宝,落笔便可搭建出画中主角的记忆。
而只有这时,他才可以短暂地在脑海中看见与现实一般无二的场景。
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在她的陪伴下,从她的记忆之中看遍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是画的唯一操纵者。
他若是此时将江陵自画中捞出,那么画中的场景,便会再次回到故事开始的起点,他也再不能继续感受到活色生香的……她。
不过,在画卷之中,他看见江陵自觉回避,稍稍放了放心。
江道友当真是个君子。
画卷中的故事快进到魑魅突然不辞而别的那天。
他依着记忆中的模样,找遍了绝音谷,也不见她的踪迹。
他却不敢放弃找寻。
他在山中踉跄前行,跌下过高低不一的台阶,磕破过膝盖与手肘,浸过满是碎石的浅潭。
日复一日,直至真的确信,她并没有被谷中人抓去,而是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这里。
他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日的寻找,让他摸透了绝音谷的每一寸土地,自此之后,行动也利索了许多。
可他每每试图落笔画她的时候,想起那一日指尖的触感,总是始终不敢轻易下笔。
他自觉画不出她的三分风采。
宫流徵逐渐接受了她的出现仿佛只是一场老天恩赐的幻梦,梦醒了,他依旧需要忍受着谷主爹爹的哀叹,和背后众人的嘲笑。
只是这回,他们的嘲笑换了个方式。
“绝音谷的少谷主不会弹琴,只会画画,画得再鬼斧神工又能如何?终究继承不了谷主的衣钵。”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不按照众人期冀的活法,活在这世间,纵然你自己觉得快活,在旁人眼里,也是大逆不道的废物一个。
于是,他不再逼着自己学那难听的琴,而是开始学会忽视身边的声音。
只在心中回想着她那时的话——
“想不到,你还蛮有绘画天赋的嘛。”
就这样,他心平气和地渡过一日又一日,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
宫流徵万万没想到,此生竟还能再见到她。
啊,也不是“见到”,他看不见。
那日,父亲和谷中众人压回来一只大妖,他听见众弟子压着那大妖去了锁妖阵,而父亲则将一颗宝石状的东西,收进了密匣之中。
隐约间,他听见那大妖的呜咽。
像极了魑魅。
他趁谷主堂会时偷拿了那颗宝石,潜入锁妖阵中。
“小道长,你来了。”
她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果然是她。
他握着宝石的手隐隐渗出了些薄汗。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我都放你走了,怎么又被抓回了谷中?”
他不善言辞,自觉把关心说成了问责,继而又紧张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回的阵仗怎么如此大?连谷主都亲自出马……”
“因为我杀了个很有名的道长啊。”
她轻飘飘道,仿佛在讲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就是天魂宗的一位长老。”
“为,为什么?”他有些震惊。
魑魅凝着他手中的那颗剑魄,微微一笑道:“因为他机缘巧合下,得了颗剑魄,而这剑魄,名为‘病魄’,恰好可以救我的心上人。况且,天魂宗素来以吸食妖魔的灵修而修道,也不是什么磊落路子,想杀,便杀了。”
“原来,你有心上人啊……”
宫流徵莫名觉得,他自己是不配修仙道的。
人命关天的时候,他却对天魂宗那位却漠不关心,脑子里只反复回想着她说得那句话——
“恰好可以救我的心上人。”
“是啊,小道长。”
魑魅的声音很轻,被掩在了锁链碰撞的叮当声中。
他行至她的身前,想用指尖触碰到她,可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他以锁妖阵为景,画了副她出逃的画卷。
入夜后,引各看守入了画中,然后将她放了出来。
在她走时,宫流徵仍是递上了那颗剑魄。
“拿去救你的心上人吧。”
魑魅回头看着他的白绫,妩媚一笑,道:
“小道长,不必了,我和他……已经缘尽了。留给你做纪念吧。”
就这样,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绝音谷主得知她出逃后勃然大怒,誓要将她给抓回来,没过多久,魑魅便再次落在了锁妖阵中。
而这次,谷主不打算仅是关着她,而是打算启用阵法,九日之后,令她魂飞魄散。
*
故事走到了尽头,江陵倏然从画中回到了现实。
他又从原本的样貌变回了少年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