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他看也不看沈轻程,只嬉皮笑脸地抬头问刘董。
于是沈轻程只能端着酒杯困在二人之间听他们的对话。
她的心底莫名慌乱,总觉得陆知远现在的状态不像是安了好心。
但陆知远本人却仍是那个乙方的样子,照常逢迎寒暄着。
刘董伸手揽了揽陆知远的肩问,“我那个儿子,刘竺明,你们认识的吧?”
陆知远端起小辈的乖巧表情,“认识的,竺明特别优秀。”
“哎。”刘董拍了拍他,“小孩子不懂事,说起来也没比你小几岁,却没半点你的城府。”
“他最近回国了,闹着要自己创业。我给了他一笔启动资金,他做的也是地产行业,我和他说了,有什么采购的也从你这里买。”
沈轻程心下明白,刘董这是出了血本的。
他知道沈轻程跟了自己陆知远心里多少不舒服,也怕沈轻程抬不起头,所以已经是极力笼络陆知远。除了他自己的公司之外,现在又要把儿子公司的订单给陆知远。
沈轻程闻听此言看了他一眼,刘董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于是她再次垂眸。这是人家给的恩惠,要记。
手心朝上要钱的人,很难有完全的尊严和权利上的平等。尤其是在亲近的关系里。甚至不如雇佣关系。
她以前和陆知远是雇佣关系,你提要求,我办事,给多少钱按合同来。
但她现在和刘董是名为亲近关系的雇佣关系。吃人家的饭,就要看人家的脸色。刘董如果不愿意给她半点面子,她也只能低头受了这份嫌弃。
刘董现在愿意用更多的单来笼络陆知远,是怕两人不虞她抬不起头。这是给她面子。这个情,她得领。
于是她慢慢挽上了刘董的胳膊。
两人的动作一丝不差地落在陆知远眼中。你可真值钱啊,沈轻程。他想着。
然后他抬头,仍是玩世不恭地笑。“那太谢谢您了。”
“只不过。”他眸中闪过一丝阴损的意味。“我现在和竺明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他比我小,以前都叫我哥。”
他话还没说完,刘董以为是说竺明当了甲方,以后不好再叫他哥。于是笑着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陆知远却话锋一转,自顾自说了下去。
此时周围围了不少人竖着耳朵听他们俩的相处甚欢。陆知远偏偏又故意提升了音量。
“现在我和竺明是不能以兄弟相称了。按这个关系……”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过沈轻程的脸。
“按这个关系,竺明要叫我一声小爹了。”
热热闹闹的酒会现场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
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迅速离开这个区域。
沈轻程宛如受了一个晴天霹雳,好不容易才维持住面上没有失控。却紧紧,紧紧握住手中酒杯,一动不动。
刘董又羞又怒,早被贴身的秘书和其他好友插科打诨着拉到一边。
突然间这个区域空了下来。
这个区域只剩下陆知远好整以暇地笑着,带着满满的耐心俯身打量着沈轻程的表情。
沈轻程紧紧低着头,终于找到一些力气挪动自己的脚。她努力维持着平静一步步往会场后面的通道里走。
她的脑子一片大乱。血液冲上脸颊,冲进大脑。她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死死握住手中的杯子,努力克制着羞耻和愤怒。
她听到身后有个脚步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不近也不远,就跟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上。
走着走着,沈轻程终于忍不住回头,把一杯酒尽数泼在陆知远的脸上。
是的,肯定是陆知远。除了他,还会有谁。
陆知远没有半分恼怒的颜色,不急不缓地擦了一把脸。红酒嘀嘀嗒嗒染色了他的白衬衫,他却完全不以为意。
他就这样吊儿郎当地俯瞰着她,抬起下巴点了点前面。“前面没有出口了,你走到死胡同里了。”
是的。她又气又急,慌不择路,走了一条出口关闭的通道。
何止是这里没有出口了。
他已经用一句话,封住她所有出口了。
沈轻程心知肚明,刘董不会再回来了。陆知远是在明里暗里的骂人,当众下了刘董这么大的面子,以后这个难堪的故事会一直跟着他,他无论如何不会再要她。
何止是刘董不要。经过陆知远这么一闹,再也没人敢来找她受这样的骂。她不值得。
甚至她找工作都很难。没有老板有必要和陆知远以及刘董结这个梁子。
陆知远把救她的代价加到足够重,人人都更愿意自保。何况,她名声并不好。
但靶向药等不了她。下一期的靶向药费用还在前面等着她。
陆知远不紧不慢地俯身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她抬眼,阴鸷地盯着他。
他几乎是得意地笑,他终于把她的本色逼了出来。
她那层谨言慎行的皮下,是个又狠又恨的灵魂。
你骂我丧了良心,可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沈轻程,你搞搞清楚,你和我,就是一对王八蛋。何况我有足够的钱和权力。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你再瞧不起我,也得心甘情愿地跟着我。
“沈小姐。轻程?程程?”他呵呵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