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远也知道自己已经昏了头。
但有什么办法呢。打蛇要打七寸,薛佳并不是冲着股价来的,就是冲着沈轻程的心来的。
沈轻程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他。
该死的是,这确实是他的七寸。这居然真是他的七寸。
*
天渐渐黑下来了,陆知远仍然站在办公室窗前不动。他望着巨大落地窗外的天幕想,到底是喜欢沈轻程什么。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很像,都在野心勃勃少不更事的年纪经历人生变故。但他们从中学会的东西不一样。
他从其中学会了恨,学会了抢。
而沈轻程,学会了放弃,学会了算了。
他如此执着地想要把沈轻程宠回以前的样子,又何尝不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
说到底,他们都是不愿意接受这一切的,不愿意接受今天。他们只是不得不接受而已。
为什么呢。为什么人总是要失去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为什么求什么的,从来都得不了什么。
求不得啊,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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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得意地望着手机里层出不穷的通稿,问,“薛佳去找她了?”
“是。”下属早打听到了,“据说闹得很难看。陆知远直接在路上截住了他们,没谈妥就回了家。但是回家也没呆多久就走了。”
闹得很难看。薛佳这女人也是不知道轻重。挑拨就行了,羞辱她做什么呢。
宋衍想了想又问,“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收购了。国际医疗集团收购,陆知远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奶奶什么情况?”
下属迟疑了一下。“现在病情是稳定的。但确实是没什么好办法。”
宋衍皱了皱眉头,“让医院放个假消息出去,把沈轻程引过去。”
“啊?”下属愣了一下。“这不好搞吧?”
“放个假消息而已,谁让你真动病人了?陆知远现在把她关的死死的,不把她引到医院,怎么把她接出来?”
下属忙不迭点头。
宋衍又想了想,“再撺掇一下陆氏的那些小股东敲敲边鼓。给陆知远搞点麻烦出来,让他没空盯着沈轻程。”
下属出去交代了。宋衍依旧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
快了。沈轻程,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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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陆知远当然没有回来。
沈轻程开了一瓶红酒,靠在飘窗上自顾自地喝。终于没人管她喝酒。
洗米喵喵叫着蹭过来。这猫早上的时候被薛佳的打手踢了一脚,吓得不轻,阿姨哄了一天才稍微好了些。
沈轻程揉揉它的小肚子。踢哪儿了小东西?还疼吗?
洗米趴在她的怀里直犯委屈。
沈轻程搂着它,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洗米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家里也养过一只猫。但那个时候我不懂事,对它不好。经常踢它,还骂过它死猫。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是看有人这么骂猫,于是我就有样学样地跟着骂。
我对不起它。真的,我常常觉得我对不起它。我很恶毒。
沈轻程说着说着眼中开始泛泪。她觉得自己太坏了,怎么会这么坏。
于是她仰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喝吧,喝多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
然而她从来都没有什么都不想那么好的福气。
一瓶酒还没有喝完,房间里的座机电话就响了。
她手机被收走了,医院联系不上,便把电话打到了家里。
奶奶的病情有波动。
沈轻程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家居服就往外跑,理所当然地被层层保安拦住。
一方非要出去,一方非要拦。沈轻程在心底暗骂这是什么甄嬛传情节,谁给陆知远的权利限制她人身自由,真以为自己是土皇帝吗。
她略微定了定心神,说,你们给陆知远打电话。
“陆知远,医院里来电话,我奶奶的情况不稳定,我要过去看看。”沈轻程的声音是冷静的,但又是焦灼的。她不是在和他商量。
陆知远显然一愣,随即答道:“让司机送你过去,我也去。”随后,便是一阵椅子滑动声,穿衣服的悉索声,开门声,关门声。
沈轻程得了应允之后就往医院去。今晚的管床大夫是张陌生面孔,据说医院被收购易主,他是刚换来的。
医生人不错,奶奶的病情暂时稳定住了,但大夫明里暗里表示,晚期病人的病情反复难以预料,建议家属长期在此陪同。
沈轻程点点头。是该这样。早就该这样。
陆知远赶到的时候,沈轻程正在床前给病人擦脸。他站在门口看她。也不过就是十几个小时没见,这眼睛怎么就黏在她身上拿不下来。
病房里只开了床前的一盏小灯,那光笼罩在她周身,他必须要眯起眼睛才能盯着她。她的侧脸白净,鬓边有几缕匆忙间散下来的碎发。
他听到自己心底长长长长的一声叹息。
和她计较什么,有什么可计较的。
她压力太大了,唯一的亲人生命垂危。哪有心力去想什么爱不爱。
爱不爱的,她不都在这里吗。他只要好好把离婚官司打赢,他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