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掺着酒精很难扑灭,画舫半边塌落,最重要的是混乱定会引起应天兵马的注意。
朱标和常乐被逼至角落,再往前的唯有跳河。
“为什么?你即使以我为投名状去张士诚军中,也不可能有比现在更高的职位。”
朱标停在甲板边缘,仿佛好奇的代父质问。
邵荣相当于是朱家军的二把手,地位几乎只在朱元璋之下。
而苏州的张士诚,既有亲弟张士信,又有心腹赵世雄,邵荣前去绝无可能有在应天府的地位。
明知不可为,偏偏而为之。
朱标勾起嘴角:“邵叔叔,你是在嫉妒我爹么?”
嫉妒原本平级之人,一跃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邵荣被点出了心中隐秘,眼神瞬间凌厉,“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朱标:“我的确不懂能力欠缺之人的苦闷。”
他那肆无忌惮的语气,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专门来添油加醋的么?
常乐无语地紧了又紧手里的刀。
邵荣气歪了嘴,好一会儿,都只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大喘息声。
朱标仍不满足,他继续点火道,“你儿子也跟你一样蠢,白白送上门来给我们。”
邵佐嘴里的破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他梗着脖子痛骂,“朱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朱标云淡风轻,“你死了我也不会死,你爹还要用我去换他的功名利禄呢。”
邵佐,“爹,杀了他,杀了他。”
他疯狂挣扎,就跟发狂的动物似的。
朱标死死捏住他命脉,“你爹不会动手的,我杀了你,他也不会动手。”
夜色沉沉,河面浮起浓雾,甲板环绕着邵佐凄厉的咒骂声。
疾行的画舫绕过浅滩时,不得不缓了速度。
忽得,数十条乌篷船无声无息围了过来。
朱元璋亲自立在船头,眸色冰冷,仿若整座画舫皆为死物。
邵荣骇得再难顾及邵佐,他扑过来就要抓朱标。
朱标狠狠把邵佐推了过去,拉着常乐猛地跃入黑漆漆的河水。
河水沁凉入骨,常乐没有任何犹豫,深深扎入可堪承受的最深处。
朱标也是做此选择,他们都不想被激射的箭雨穿成筛子。
河面瞬间没了两个人的身影,乌篷船跳下无数兵将,全都冲着救大帅之子的功劳而去。
唯有常遇春和蓝玉,“乐儿,乐儿!”
常乐前生是名副其实的北方姑娘,并不擅长游泳。
运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胸腔几乎要爆炸,常乐扑腾得钻出河面。
人多力量大,朱标已被护着上了乌篷船。
常遇春响如擂鼓般的喊声,持续回荡。
常乐使劲挥舞双手,“爹,我在这儿......”
常遇春如猛龙过江般飞跃而来,常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揽入个宽厚的怀抱。
战场厮杀出来的汉子,最是清楚时机的重要性。
他二话没说,扛着女儿就把她往乌篷船上送。
晚风送凉,常乐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一件外袍无声披到她肩头,“乐儿,你还好么?”
湿漉漉的朱标蹲下了身。
常乐扬了扬唇,“少爷,我没......”
她其实懒得再装柔弱,可熟悉的晕眩感袭来......
朱标慌忙接住歪倒的女孩,“乐儿!”
常乐喉咙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无奈得扯了扯嘴角,陷入第无数次的昏迷。
第2章
软罗床榻,薄纱帷帐,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
清晨暖阳洒落,院里桂花飘香。
初醒的常乐愣愣盯着床顶的花纹,她在盛夏昏迷,醒来已是初秋了么?
喉间干涩异常,常乐撑起手臂试图坐起身。
奈何,长时间卧床,四肢酸软得毫无力气,她猝不及防跌落回了锦被。
常乐无奈失笑,体虚至此,倒是不负常家长女的病弱之名。
晚星守在隔间,依稀听见房里的动静,赶忙奔了进来。
“小姐!”她扶着常乐坐起身,朝外连声吆喝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她那女高音一响,整个银砾阁动了起来。
晚月领着丫鬟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常乐被服侍着饮了半壶水后,总算恢复些力气。
小丫鬟在花厅摆了熬得浓稠的白粥,和厨房准备的几样小菜。
常乐小口小口的喝粥,“说说我昏迷后发生的事。”
晚月应了声是,翻开随身记录的小本子,“邵荣本人已被处死,其家属全部流放。”
这没什么可意外的,以朱元璋的秉性,绝不会容忍叛贼苟活,家属能得流放已是万幸。
晚月瞄眼自家小姐,见她神情如常,遂放下心来。
邵家谋逆事发之前,邵佐三五不时找机会来常府,其心其意昭然若揭。
他眼光实是不错,小姐虽然年岁尚小,可眉眼精致,气韵自成。
可惜......
好在小姐对其从无任何多余感情。
常乐食指尖敲了敲桌面,晚月重新集中注意力,“标少爷每隔两日,就会来探望小姐。”
风雨无阻,从未间断,可谓深情。
常乐:“......”
深情?
两个八岁的孩子,有什么好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