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原本他们以为坐在周边摊子上吃早饭的几个黑胖汉子,一把抄起摆放在他们周围折断的竹篙,团团围住了关与君三人。
在那篙头上还有一只尚自挂有绿苔的铁尖,正直勾勾地朝着他们的眼睛,发出常年居于湖底的、幽绿的、令人不适的暗芒。
寒隐初下意识地就攥住胆敢伸到他三尺之内的利刃,顺势一抽,那竹篙宛如插了翅膀的蜻蜓一般,直直飞进水中;
那原本攥住竹篙的黑汉子,随着那竹篙脱手而去时发出一声“啊!——”的惨叫,紧接着抬起鲜血淋漓的双手,去吹着上面被竹刺挂出的道道血痕。
那人剩下的同伙们,纷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关与君看着他们摆在原处的佩刀,束在腰间但却没完全穿上的官差制服,便明了了他们的身份。
她主动走上前去,半弓起身子,谄媚地搓着手:“几位差爷有什么吩咐?那是我家公子,娇贵惯了,不懂事……”
“哼!——”领头的那个刚想抽刀,看关与君还算上道,一把将佩刀又插了回去:“听你口音,约莫是外乡人吧!——”
“对对,差爷猜的可是一点不错,公子来岳阳游学,想去看看传闻中的岳阳楼……”
领头的那个自顾地坐上属下搬在其身后的长条凳,自以为潇洒无比地一脚踩了上去。
“‘不知者不怪’,也是那老头,忒没规矩,都不跟外乡人说明白,坐船还要交税的道理……”
艄公没有划多远,就被如狼似虎的黑汉子一下子跳到了船上,引起船体剧烈的震荡之后,艄公像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一般,一把扔到了岸上。
老人家一路摇橹而来都没有沾湿的裤脚,如今下半身直接浸到了水中,双手直接磕到了台阶沿上,可纵是如此也没来得及拾掇一下狼狈的自己,就被人揪着后衣领推搡到了他们跟前。
寒隐初一把扶住了艄公,冷而无瑕的面庞上在日光之下似乎是融化了些许,说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关与君看得十分火大:“不就是缴税嘛,你们把船家提溜上来做什么?”
“你们坐船缴税,他个拉客的就不缴吗?——”
什么???!!!
在一瞬间,关与君甚至都觉得自己是耳背了,同一名目还能对买家、卖家一同征税?!
她“猥琐发育”的信条霎时就被冲到九霄云外:“大雍律哪条规定了,坐个船还得缴税?退一万步讲,交就交吧,为什么还要交两份?”
“切~你们坐船渡的是岳州孟氏家的水湾儿,还想白渡了不成?”
那长条凳子上的领头,一边用穿着草鞋且露出了两个脚趾头的臭脚对着他们,一边用大如蒲扇的手给自己扇着风,稳稳当当地拦住关与君他们的去路。
寒隐初对离他最近的那只臭脚视而不见,面庞薄红,爆出了被人打了一巴掌那般的愠怒。
他刚刚在关与君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这洞庭为他所有,如今这么快就被打脸了?!那岳州孟氏算什么东西?!——
关与君丝毫没联想到寒隐初的心路历程,她又露出了那股明明是要使坏却又天真无比的神情:
“税是交给国家的。既然八百里洞庭是岳州孟氏的私产,那凭什么要求往来百姓交‘税’呢?”
第116章 前狼后虎
“你管那叫什么?!你坐了船从人家的水面上过,即使是叫‘过河费’,你也得照交不误!”
关与君睨着他们几乎辨不出本来样貌的差服,问道:“敢问诸位差爷是‘河泊所’的吗?”
领头的那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施施然地站起身:“算你小子识相!既然知道爷们儿都是什么身份,那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行,不就是“过路费”嘛!
关与君拿出钱袋,掏出十文钱:“喏!那位船家的‘税’,我们也一并付了!——”
莫说是领头,他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喽啰,直接一扬手,将关与君手中的十文钱,一下打散到地上:“你打发叫花子呢!”
落遥空在那人扬手的时候以为他要打关与君,直接拉住了关与君将她扯得后退了三步。
关与君顿时就气笑了:“大雍朝律,什么税都只是‘三十税一’!且永不会涨;我们三个人坐船,不过一共才花了九十文,给你十文钱,算是船家的,你们岂不是还赚了吗?!”
“什么‘三十税一’,我说是‘三税一’,你不给的话,别怪爷们儿动手了!……”
领头的那个似乎是丧失了耐心,将关与君他们三人带船家团团围住。
有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关与君知道,传统“打脸”的装逼艺能该出场了:来人,放寒隐初!——
她这厢刚把地方给寒隐初让出来,好让他待会大杀四方;远方忽然传来“隆隆隆——”的脚踏青石板路的奔跑之音,几个灰头土脸的大男人,拼了命地往渡口这边跑。
“哎~你们这是……”方才要收“过河费”的那个领头,迈出一步想要拦着他们,冲来的那几个人一把推开了那个领头:“没功夫解释了!——”
然后跑来的那几个人,火速分散开了跳上了停靠在岸边的零星几艘渡船,其中一艘,就是关与君他们来时所乘。
“快滑,快滑!——”跳上船的那些人,拼命催促着船家快点滑,活像身后有鬼在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