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双手插袖,数着后面屏风上的蟠龙,昭示着他心情的不错。
半晌没有动静后,他一掀浓眉,优哉游哉地看着殿中跟桩子般沉默不语明显斗气的大臣们,眉眼弯弯,唇角一翻:“既然诸位臣工们无话可说,那就由朕来说了——
太后和朕商议过了,诸位家中都要一大家子要奉养,那点子薪水俸禄确实也不够看的;既然后宫诸人都涨了薪俸,前朝又岂有不涨之理?
朕想着再拨给一笔款项,就叫‘养廉银’,发多少的话,后期根据户部所核算出的数据来定……”
所有臣工都张大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盯着寒隐初——
“皇、皇上,您说的是真的吗?”一向以“伶牙利嘴”著称的御史黄大人,头一次讲起话来磕磕绊绊。
寒隐初少见的一笑,“自然是真的,黄大人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朕前些日子还听说黄老夫人患病,只因碍于银钱,不敢延请名医;现在好了,拿着这笔银子去给老夫人看大夫去吧!抓点上好的药材……”
“皇上……”黄大人伏地不起,啜泣不已,谁能想到号称“宁折不弯”的七尺男儿,前些日子竟会差点因为借不到钱给母亲看病而一夜白了半边头发。
朝上所有人,无不都是欣喜的;可是也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哪有人嫌钱多的?届时有了这笔“养廉银”,每年的炭敬冰敬孝敬着,还有所在职位之上某得的“灰色财产”……金子、银子都有了,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别以为朕不知晓殿中有些人在想什么……”寒隐初转着香炉,笑吟吟地说道:“莫不是有些人想指着这些东西发财?——
诸位大人们已经是人上人了,银子也都够花还有结余,就别再想着那些什么‘火耗、淋尖踢斛、炭敬、冰敬’什么的盘剥百姓和下属了;
一下子说‘废除’倒也不现实,若只是寻常的人情往来倒也罢了;可若是有人继续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卖官鬻爵……”
第54章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寒隐初磨了磨后槽牙,笑的越发畅快:“不管是百姓检举、下级揭发,还是被商人们告发索贿,一经查证,本人下狱不说,所有身家……一律抄没充公!——”
场上诸人譬如夏日森和蓝小公爷,当即就感觉后脖颈一凉,宛如闸刀略过……
立即就心虚地回道:“皇上言重了,受贿是大罪,我等岂敢、岂敢……”
寒隐初冷笑一声:“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紧接着一甩衣袖背过手去,“既然百官诸位都无事可禀,那就退朝——”
“等一下,皇上!——老臣有本要奏……”年迈的张大人在年轻天子的刺目之下,颤颤巍巍地出列,还要作势先扣个响头——
“得、得、得,有屁……话快说!”寒隐初不耐烦地挥挥手,止住了张大人浪费时间的行为。
“老、老臣是想问,齐王虽犯了‘僭越’大罪,但毕竟也是寒氏宗亲,皇上直接将齐王囚车绑缚进京后投下诏狱,会不会……有损皇室体面?——”
那张大人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一副极其冠冕堂皇的模样,腰杆也挺得笔直,似乎不觉有任何不妥。
寒隐初转过身歪着头,子夜般乌黑的眼睛动也不动,宛如立于枝头歪头看人的雕鸮,谁也不知晓他下一秒会如何暴起进行猎捕——
张大人咽了口唾沫,转了转身子,有意回避着这般毫不掩饰的凶猛且锐利的眼神……
“张老大人,自大雍立国便在大理寺了吧——”
张大人无声地撇撇嘴:张大人就张大人,干嘛还要加个老字……
心底再腹诽,也万分骄傲的挺起胸膛地说:“老臣不才,是太祖皇帝亲自点的榜眼——”
“很好,那想来对《大雍律》倒背如流了……朕且问你,强奸民女,是什么罪过?”
“回皇上,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奸幼女十二岁以下者、虽和、同强论。”
“杀一家并肢解的呢?”
“回皇上,凌迟处死。若为首监故者,仍剉碎死尸、枭首示众。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流二千里。为从者,斩。”
“瞎人耳目、折人四肢、断人口舌、损人阴阳……以凌虐他人而取乐者,又该当何罪?”
“回、回皇上,并杖一百、流三千里。仍将犯人财产一平、断付被伤笃疾之人养赡……”
张大人擦了擦额上流下的冷汗,直觉事情的方向已经朝着不可控而去了,他做的什么出头鸟啊这是……
“王府人役,假借威势,侵占民田、攘夺财物致伤人命的呢?……”
“回皇上……”
“王府家人伴当,吓骗财拨置打死人命、强占田地的呢?……”
“……”
“放纵手下轮操军丁,沿途劫夺人财、杀伤人命、占夺车船、作践田禾的呢?……”
“……”
说到最后,张大人俨然已经被诘问到满头大汗,纵使他知道罪名与刑罚,却也再半个字都说不出。
朝堂上下无不都是噤若寒蝉,有些意欲给齐王求情之人,顿时犹如锯了嘴的葫芦,再也不敢多发一言。
“呵呵,”寒隐初哑笑出声,使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朕知道,这些年来你们不少人收了那寒烈的贿赂,想着替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挽回的余地,继续过以前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