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捡!我回家了!”说完起身拔腿就跑。
“还敢凶我?”林玉珠从篮子里拣了个石块举到眼前,挑挑眉毛,“就这?”
收拾好了多灾多难的篮子,她脚步轻快往竹林旁边的水井方向走,路过一丛三月萢,顺手摘了一把。
方淑慧淘了两碗米,看着已经露底的米瓮愁容满面,顶多再吃两顿就没了。
顿顿红薯和瓜菜,她捱得过,就是不知道两个女儿能不能受得了。
不说二女儿,就说大女儿,看着最懂事,家务农活样样拿手。
但她还是知道那是个吃过见过的主,穷苦人家养不出那样的周身气度。
“这菜....是被泥石流淹过吗....”林玉兰看着那一篮子脏兮兮粘着泥巴的菜,表情很复杂。
今天路过别人家的自留地,见识了不少菜长在株植上的模样。
这两样很常见,好多人都种,今天下过雨,很干净的啊。
林玉珠舀了一瓢井水,洗了三月萢递给她,“吃完赶紧把水挑回去,水缸要挑满。”
“这是最后一趟了,放心吧,我眼里有活呢!”林玉兰往嘴里塞了一把三月萢,把手里剩下那一半送到林玉珠嘴边,“张嘴~”
林玉兰是个好使唤的,让她收拾小鱼就收拾小鱼,让她剥豌豆就剥豌豆,缺点就是话多。
“姐,咱家豌豆种得多么?我想吃豌豆糕。”
“豌豆不少,不过要是想吃豌豆糕,那你得先从种甘蔗开始。咱们没糖票,哪来的糖给你做零食?”林玉珠坐在矮凳上,腿上放了一个簸箕,正咔擦咔擦剪干辣段。
就算县城里有糖厂,本地的糖能比别的地方便宜一毛钱,六毛八分钱一斤的白砂糖在农村依旧算是金贵东西。
因为生产队每年只发两市斤糖票。
谁家没事拿来做什么零嘴瞎霍霍?
有客上门,冲一碗蛋花糖水那都算顶级待客礼数。
林玉兰扁扁嘴,接过来一头蒜,立刻好奇地拿着转来转去,“这....迷你蒜?”
她见过超市蔬菜区的大蒜,那都是大颗大颗的,手上这头一看就很难剥的小蒜是个什么鬼....
“这里都是种这种土香小蒜头,你把蒜瓣剥下来浸水就好剥了。”
林玉兰苦着脸照做,嘟嘟囔囔抱怨:“太难了,想吃顿家常菜居然还有这么多鸡零狗碎的活....”
“闭嘴,有人来了。”林玉珠放下剪刀和簸箕,起身走出灶间,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宋毅噗呲一笑。
拎着酱油瓶满脸窘迫的他,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傻萌傻萌的是怎么回事…
第18章 菜一上桌就扫兴
宋二斗拎着一个小布袋从宋毅背后探出身子,满脸兴奋。
“我小叔说一个人过来吃饭要是被人撞见说不清楚,就把我带上了。呐,我娘让我装了半升米,不白吃你家的好菜,嘿嘿~”
他舔舔嘴唇,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请客吃饭,家里再穷也得凑两个像样的菜出来。
像样的菜,就得费油。
有油的菜,就算炒鞋底子,那都是好吃的!
“好,那你们在堂屋坐一会,菜马上下锅。”
林玉珠笑眯眯地接了酱油瓶和小布袋,转进灶间让方淑慧出去招待他们。
让长辈招待男客,堂堂正正,没人能寻什么由头来说道。
她掀开米瓮把米倒进去,半升米,七两多。
半大小子来吃一顿红薯饭,油水没多少落肚,米倒是搭进来不少。
宋二嫂忒会做人。
林玉珠也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拿了一个陶钵加了半钵温水。挖了两汤匙糖进去搅匀,打了六个鸡蛋,放蒸笼里和鸡蛋羹一起蒸。
可惜粮食金贵,没人酿甜米酒,客家人的红枣甜酒蛋才算正宗。
糖水蛋,勉强凑合吧。
她顾不上营养合不合理,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鸡蛋了,让他们多吃几个也没什么坏处。
油罐里的猪油凝结成膏,只有底部还有一层,她狠心挖了一坨下锅。
堂屋桌上待客的都是农家零嘴。
加盐煮了晾晒的芋头干、秋天上山摘回来的野柿子对切晒好的柿子干、削皮煮好再切条晒成的红薯干。
方淑慧没办法闲聊,只能端坐在长凳上时不时给宋毅叔侄俩的碗里添水。
这个地区雨水多,潮湿,所以口味偏重。
尤其是荤菜,多数爱放辣椒。做得又咸又辣,既下饭,又能省菜。
呛辣鲜香的浓郁气味飘到堂屋,宋二斗抽抽鼻子,咽了一下口水,“辣子烧小鱼吗!”
过了一会儿,又抽抽鼻子,“煎蛋!”
他觉得手里的芋头干不香了,转身伸长了脖子往灶间望啊望,急得不行。
宋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凳子上有钉子扎你屁股是不是,坐没坐相!”
宋二斗悻悻地坐好,小声嘟囔:“自从过完正月,连蛋都吃不上了,说得好像你不馋一样…”
家里不是没养鸡,以前偶尔还能吃上一两回蒸鸡蛋羹。
自从三婶四婶在年初生了孩子,家里饭桌上就不见荤腥了,都送去了她们房里。
他在山上捡只死斑鸠都要被娘炖了分给她们吃,他连汤碗都没舔上。
灶间一阵一阵香味飘过来,谁顶得住!
天色慢慢转暗,姐妹俩一个抱饭甑,一个端菜,从灶间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