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变了风向,刚才没把刘会计当一回事的汉子们不约而同转身,就差没把人扛起来了。
“啧,别跟我勾肩搭背的,放开我!九队长,你是来报仇的吧!力气大是这么使的?掐得我痛死了!”
他气急败坏使劲蹬腿,奋力挣扎,总算踩到了实地。
拉长一张脸低头一看,气炸了。
背心上的破洞经过两场拉拉扯扯,小洞变成大洞,大洞连成更大的洞!
彻底扯得稀巴烂,惨兮兮地耷拉着。
他哆嗦着手指头来回点着笑嘻嘻的人们,气得脸红脖子粗。
“有一个算一个,不给我买件新的,这事没完!还想借打谷机,一块板也不借给你们!”
他管着队里的钱,婆娘管着家里的钱。
身上这件背心,穿了六七年了,婆娘下了死命令,再扛两年才能做新的。
这下好了,没救了,得叫他们赔!
转念一想,心里还有点高兴....
五队冯会计大手一挥,“不就是背心么,多大点事!只要你肯借十台打谷机给我们队,我做主,明天就去供销社给你买两件新背心换着穿!”
1块6毛四一件,搭几尺布票,肯定不如自家做的划算。
但那是供销社买的,有诚意,说出去相当体面!
布票难得,但是和打谷机一比,那就显得不够看了。
“你们五队才两件背心,我把媳妇刚给我做的一套秋天穿的新衣服都给他!打谷机都借我们七队就行!”
一时间,刘会计在口头上得到了一堆新衣服。
他吞吞口水,多少有点心动。
又有些犯难。
很快,他想明白了,这些人合起伙来耍赖呢!
他们抛出来的条件,有个大前提,一借就要十台,少一台都不行。
目的还是大队长提出来的,一个队借一台,赔背心的事也能顺便赖过去。
“我不管你们吹得天花乱坠的,先把我这件背心赔了再说!快点的!一人两毛,给布票也行!”
“不愧是当会计的啊,一件破烂背心赚两件?给你一毛,布票欠着,过年再说。”
“现在哪还有布票,一毛给你,布票等过年的。”
刚才喊得最欢的几个,到了真正要往外掏的时候,多一分钱都不愿意出。
队长们纷纷掏兜,刘会计接到一堆皱皱巴巴的角票分票。
“哼,我还不知道你们?说什么等过年,明年也不见得会给我。”
他撇撇嘴,一张一张把钱理顺,嘴里嘀嘀咕咕。
九毛钱抵一件破背心,不亏。
等他数完钱放进塑料食品袋里,小心翼翼揣进裤兜,这才挺直腰背抬高下巴。
“要我借你们打谷机也不是不行,我也有条件。”
他抬起手示意别打断他说话,清了清喉咙,“五个壮劳力换工一台打谷机,先来我三队干活。我三队的稻早点收完,你们也能早点用上打谷机,合理吧?”
“好家伙,你这算盘珠子才是崩我们一脸吧....”
“合着你们三队多五十个壮劳力呗?五六天就能收完,算盘打得真响!”
连大队长都听乐了,笑哈哈地指着刘会计,“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刘会计面色镇定,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去问问别的大队。一个生产队出五个人,手指缝漏漏的事。”
人会累,打谷机可不会累,轮着换人,可以从天亮转到天黑。
五个劳动力摔谷可顶不上一台打谷机。
宋毅忍不住翘起嘴角,铁公鸡有时候还是很攒劲的。
这样一来,三队夏收就轻松多了。
“要要要,我队出十个,多出来的那台也给我!”
二队长头一个举手。
一队长想都没想就把他的手压下去,“就你二队人多?我一队还没说话呢!我也要两台!”
新一轮你争我抢又开始了。
刘会计偷偷抬肘怼了怼宋毅,“我脑筋活泛吧,嘿嘿~”
宋毅默默竖起大拇指。
大队长眼看他们都快争红眼了,提气大吼:“别争了,石头剪刀布吧!最后赢的那个借两台!先说清楚,就算不是自己队的财产也得爱惜,用完给人家刷干净!”
“好嘞!来吧,决战吧!”
一群人围成一圈,有节奏地喊号子喊得震天响。
最先输的几个气得猛拍大腿。
不舍得退开,非要看看最后谁赢。
二队长笑哈哈地举着剪刀手,“我就猜到你要出布,被我剪了吧,哈哈哈哈!”
“你猜个屁,赢了说什么都行!”
七队长紧紧捏着拳头,没闯通关,输在最后一局。
连续平局,没沉住气,想着先他一步,没想到被反剪了,气得不行。
办公室电话响了,大队长边乐边往里走。
过了一会,他跑出来叫住准备各自回村的汉子们。
“都给我站住!好消息!修路的事已经批下来了!材料很快到位!工程队下个月就来!队长们回去安排一下,抽调劳动力修路!”
“嗐…还以为什么好消息…”
“噫~我还以为说要修大坝呢…”
队长们兴致不高,他们对修路这件事的热情比修大坝低。
修路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把路面拓宽,并没有修大坝的好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