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个好消息。”
他弯唇一笑,坐到软榻上,期待着后续。
“咳咳咳——”
偏殿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祁无涯听到声音,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看看她,再说些关心的话。
他也知道何红昭很期待听他说些关心的话。
何红昭才来一天,就帮他完成了好多事,也值得他说几句关心的话。
但他不想见她。
许是不喜欢,无关利益时,连点虚以委蛇也不想。
他实在是个薄情人。
韩陌看他一动不动,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九爷,何姑娘昨晚操劳了一夜,您去上朝后,她就倒下了。这会刚醒。”
祁无涯冷淡地吐出一个字:“哦。”
他还是没有去看她的意思。
只吩咐宫人:“煮些蛋羹,嗯,热一杯牛奶送过去。”
宫人欠身应道:“是。九殿下。”
他们都知道偏殿的病秧子是九爷的贵客,照顾的很精细。
知道她怕冷,泰安殿的地龙烧得最旺。
祁无涯都感觉到热了。
他批了会奏折,扯开了衣襟,觉得殿内暖得发闷。
“咳咳咳——”
偏殿的咳嗽声不绝。
宫人时不时端着热水出入。
那热水进去是清水,出来便成了血水。
她的吐血症状在加重。
染血的手帕、衣服隐隐散发着一种腐臭的味道。
就像何红昭的生命。
只是强撑,不停腐烂。
从内到外。
祁无涯让人多燃熏香。
香味终于压下了那股腐臭味。
这让他在她面前,能够保持优雅的微笑与关心。
“红昭,今天精神不错。”
他把她抱到轮椅上,推她去外面晒太阳。
何红昭很开心。
哪怕太阳照在身上,依旧很冷。
她冻得瑟瑟发抖。
他看到了,扯下身上的雪白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还冷吗?”
“好多了。”
她拢紧了他的大氅,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像烈阳,像春风,温暖又清爽,让她沉醉不已。
她闭上眼,想要细细品味,但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她拿起帕子,紧紧捂住嘴,很怕喷出的血溅在他的大氅上。
他那么白,她不舍得他有一点脏污。
祁无涯没在意她这点小举动,兀自看着阳光,轻声说:“红昭,你来的不巧,等开春了,我带你去踏春。蛮山的春天特别美,连绵无尽的花草,成片的黑马白羊,一派生机盎然,你肯定喜欢。”
何红昭单是想想,便很喜欢了。
只要是跟他在一起,怎么能不喜欢呢?
只她还能撑到春天吗?
五脏六腑都在疼。
疼得像是火烧。
她在烈火里煎熬,眼泪流下来,想伸出手对他说:“祁无涯,你抱抱我吧。我好难受啊。”
但她咳得发不出声来。
祁无涯不得不推她回房,端了参茶,喂她喝了两口。
“谢……谢。”
她倒回床上,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他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像是哄孩子:“红昭,再忍忍,一会就好了。”
何红昭没说话,手一垂,落下去。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她的鼻息,轻得几乎要感觉不到了。
这个人确实快要死了。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他冷漠地想。
当然,心里也闪过一瞬的惋惜,也只是惋惜罢了。
人总是要死的。
她这副身体,死了便是解脱了。
只要她撑到他登基,他会厚葬她的。
“无涯——”
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她忽然很想叫他的名字。
“无涯,咳咳咳,无涯——”
她想多叫几声。
没有上下尊卑。
没有利益纠缠。
在这一刻,他们能不能只是一对平凡普通的朋友或者恋人?
那名字很久没人叫了。
祁无涯反应有些慢,回过神后,鼻子哼了一声:“嗯?”
“咳咳咳——”
何红昭收敛泛滥的情绪,咳嗽着问:“怎么、怎么没见青雾?”
祁无涯听她询问,才想起她身边的那个小婢女:“她不是在你身边?”
何红昭说:“她早该回来了。”
在全州时,她给贺赢下/药被发现,就让青雾先行一步去求救。
按理说,她早该在他身边了。
“我没见她。”
祁无涯对此人兴趣不大,敷衍着说:“你要是喜欢她,我回头派人找找。”
何红昭应道:“还是找找吧。她跟在我身边多年,也学了我五成医术。想来够你用了。”
祁无涯:“……”
原来是她半个继承人。
那倒有点价值。
他余光扫了眼韩陌,示意他去寻人。
韩陌领命而去。
偏殿内安静下来。
何红昭昏昏欲睡,没一会,又惊醒,嘴里更是喊出了一个人名。
“桑烟!”
这个名字喊得祁无涯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