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可比开小卖部难多了,志远哥回家种地的话, 只怕家里的几亩地都成荒地。”
程志远嗯嗯地点头, 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假听进去了。
程楠看看闹钟,眼珠子一转,起身,“我喊大姐过来。”
她拉着程珍秀的胳膊进屋, 关好门, 然后问:“大姐,他们, 什么时候走?”
“没说。”
程楠跳起来,“搞什么啊,都这么晚了再不走是想在我们家过夜。”
说实话,姐妹几个都不欢迎他们。
程珍秀靠着床沿坐下,低头看着脚下,“爸爸他——”
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这可怎么办?”程楠急得团团转,“要是妈妈在家就好了。”
何佩瑜去外地出差,要过几天才回京市。
“平时你那么多主意,你来想办法。”程楠命令小妹。
程宝菱摊手,“可我也没办法呀。”
要是别人直接送客好了,但客厅这两位不是别人,而是爸爸的同胞请兄弟,以及侄子。
打老鼠伤玉瓶的事情不好做啊。
客厅里传来爸爸的声音。
“珍秀,你方便去买点菜吗?”
还没等程珍秀起身,程楠砰地一声拉开房门,冲外面的人一口气说:“大姐她跟梁老师约好了看电影,现在要出门了。我跟小妹也有点事要出去。”
此言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尴尬了,程安民搓搓手,“哦,大哥,时间不早了,我们走了。”
程安国急忙劝道:“这晚了,现在回去也没车,你们还拿了这么多东西,住一晚上,等明天我开小面包车送你们回去。”
程安民看看姐妹几个,才说:“我带志远找个招待所住一晚上。”
“家里又不是没有空房,何必去花那个冤枉钱,你们就留下来住。”程安国努力劝兄弟。
程楠撇撇嘴,不想看他们兄弟情深,拎起背包,左手大姐,右手小妹,拉着她们出门了。
程珍秀总觉得不妥,“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个时候程宝菱只能劝她,“出都出来了,现在回去更不好看。我们跟他们实际关系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就这样吧。”
但愿爸爸快点放弃这些天真的想法。
眼见没有其他人在,程安民终于能跟自家大哥说几句知心话。
“大哥,怎么说你也是一家之主,怎么连孩子们都敢给你脸色看。”
程安国摇摇头,勉强笑道:“她们不是这个意思。”
“当年是我犯浑欠了钱,后来爸妈才把主意打到珍秀的彩礼上面,天地良心,大哥,我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看珍秀就跟看我自己的女儿一样。”
宝妮要是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吐槽他,你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有多好。
程安民继续说:“爸妈当时犯糊涂,对不起珍秀,可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亲孙女亲爷奶,能有什么仇化不开。说句不好听的,爸妈还有几年好活,尤其是妈,孙女们拿她当仇人看,心里难受跟什么似的。珍秀她们几个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就别在跟妈计较了吧,让她老人家好好过这最后几年。”
这话说的程安国面红耳赤。
人的心境随着年纪而改变。当年,程老太想拿珍秀换彩礼的事情确实让程安国气愤伤心,对程老太不是不怨恨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么多年过去了,往日的伤口早已愈合,程老太垂垂老矣,他可怜起母亲来。
安民说的不无道理,对一个没几年好活的人,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程安国带着程安民父子出去吃了一顿饭,他再三挽留,程安民到底没有带儿子留下来住。
“算了,我们住旅馆更省事些,省的大哥你跟嫂子起纷争。”
“不至于,不至于,你嫂子不是这样的人。”程安国忙说。
程安民定定看了他一眼,笑了,“大哥,家里是嫂子做主吧,算了,算了。”
这一夜,程安国彻夜未眠。
程安民的话在他心里烙下痕迹了。 身下柔软的席梦思大床让他仿佛躺在针毡上,辗转反侧。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
这个家处处都很好,但却不像是他的家。
他做不了任何主。 亲兄弟与亲侄子来城里,在家里有空房的情况下,竟然还要出去住旅馆。
程安国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个“外人”吧。
他有妻子,有四个女儿,到头来,她们是一家人,他还是外人。
次日一大早,程安国就开着小面包车带程安民父子回清水镇了。程宝菱起床,看到客厅饭桌上留的纸条才知道这事。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程珍秀心里很是不安,程楠也有些忐忑,“爸爸,不会生我们的气了吧,要是他跟妈妈吵架怎么办?”
她反应很快,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我回学校,下个星期不回家。”
程宝菱目瞪口呆,“你可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