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那个叫周沉的老仆一怔:“家主?”
裴霁道:“今日老夫若真被逼磕了头,灌了粪便,老夫也不必再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了,甚至一死也无颜见先人!所以这位大侠,对老夫有救命之恩,对我裴氏一家的名声有维护之德,这一跪是必须的!”
见他态度坚决,周沉和另一个老仆就要过来扶裴霁跪下。
沐清瑜急忙现身,道:“裴家主不可!”
她赶在前面拦住周沉,没让裴霁跪下来。
之前她来到这里就觉得熟悉,听到裴字就觉得心里难受,此时终于明白是因为什么了,原身的母亲裴漪,便是裴家人。
这里,极有可能是裴漪的母家,威武侯府,那就是原身的外祖父。也是她的外祖父了。
哪能让外祖父跪外孙女?
裴霁见出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仍是坚持要跪下相谢。
沐清瑜忙道:“裴家主,我与你颇有渊源,是你的晚辈,你若真跪下去,就折杀我了!”
“晚辈?”裴霁疑惑,自从威武侯府没落之后,连原本沾亲带故的人都避而远之,哪会有人自称是他的晚辈?
“您是不是有个外孙女?”
裴霁顿时一怔,接着有些激动:“你是我的外孙女、我那小鱼儿的朋友?”
小鱼儿?还是小瑜儿?
沐清瑜没有纠结这个,她今天出门易了容,现在也不好在裴霁面前大变活人,便从善如流地道:“正是!”
裴霁老泪纵横:“我那可怜的小鱼儿,还是她三岁的时候,我曾见过她,自从她娘亲故世,沐明远那恶贼便将她关在府中,不许我们再看她一眼!也不知道这可怜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抬起眼,看着沐清瑜,眼中满是期待,酸楚:“少侠,小鱼儿还好吗?”
沐清瑜:“……”
她顿了顿,道:“挺好!她……目前是梁王妃!”
“王妃?我的小鱼儿成了王妃?”裴霁高兴地道:“那就好,那样沐明远那贼子就欺负不了她了。”
沐清瑜不忍打击这个老人,他的外孙女,就是因为成了梁王妃,才会香消玉殒。
裴霁想起什么,问道:“少侠,那小鱼儿成亲的时候,沐明远那老贼将我女儿的嫁妆,都给我的小鱼儿了吗?”
“什么嫁妆?”
裴霁瞪大眼睛,接着又大骂沐明远:“看来是没有了。沐明远那老贼,害死了我的漪儿,竟然还要吞了她的嫁妆,那都是小鱼儿的。可怜的小鱼儿没人依靠,没人相帮,连傍身的嫁妆都没有,她该怎么在梁王府立足啊?!可恨老夫我一个残废,什么都帮不上她……”他老泪纵横,心伤不已。
沐清瑜听明白了,她劝道:“裴家主,小鱼儿现在是梁王妃,她会拿回嫁妆的,你放心!”
她转移话题:“今天沐雍带着一帮人来欺负你,他们经常来吗?”
裴霁没说话,周沉已经愤愤地道:“咱们这里院墙有些破,有好几处,就是他们打坏的。他们最开始只是打坏一些东西,破坏一些物件,后来就开始欺负人……”
“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不报官?”
裴霁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但沐清瑜已经懂了,威武侯府没落了,无人无钱,无官无权,而沐明远,却是当朝一品吏部尚书,和沐雍一起来的那几个,也都是高官之子。
报官有什么用?
她眼里有几分厉色,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样的东西,递给周沉,道:“要是他们下次再来,你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个朝天一按,把信号放出去,我就会过来。这个可用三次,你拿好!”
周沉大喜,那帮小兔崽子,今天吃了屎,等缓过来肯定是要来找麻烦的,这位少侠还肯帮忙,那就太好了。
裴霁邀请沐清瑜进屋去坐,沐清瑜也没推辞,偌大的屋子,好些个院落,但是却荒凉凋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连沐清瑜都没发现,当她拿出自制的信号筒时,某处树后,一个俊美的男子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妖孽般的笑容来,他对身侧毫无存在感的人低声道:“顾四,那什么信号放出去之后,若是她赶不过来,你就搭把手!”
那人道:“是!”
俊美男子轻语:“沐李王林陈,这几家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给他们找点事做吧!”
灰衣男子道:“是,少主子!”
沐清瑜从周沉嘴里了解到,这座威武侯府,是裴家祖上立下军功,高祖皇帝赏赐的府邸。
皇上所赐,除非裴家再无人,皇家回收另赐,不然,是不能自行转卖的。裴家守着这么大的府,这么多的空屋子,连修缮都没钱,只能任由荒蔽下去。
沐清瑜对裴家的情形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偌大的裴府何以落到这个境地,既然是几代功勋之家,也算是几代的积累,就算这一代没有人继续爵位,也不至于穷成这个样子。
能在不经意间走到这里,能见到裴家人,这,应该是原身的残留意识影响的原因吧?看来,裴家也是原身的心愿之一。
三天后,楚昕元的案前放了一份资料。
他一页页地看过之后,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他终于知道了。
沐清瑜订亲定远侯世子秦旭然,这是在沐清瑜的娘亲在世时候就定下的亲事,已经十余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