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抽搐着,被迫抬起头来,一边点头一边在他耳边回应。
盛遇这才作罢,将男人松开,抬起手臂擦了下额头上的血,站起身。
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身子还有些摇晃。
他皱眉偏头,手指摸了一下头顶,放到眼前来看了几秒,最后漠然在校服上擦过,带出一道血痕。
随他临近,她才看清楚,他白色的校服上有许多凌乱脚印,头顶一直滴着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在领口晕染了一片。
而他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好像根本不会感到疼痛,也对生命毫不在乎。
他走出来时,大着胆子围观的人尖叫着离开。
许听芜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大脑已经空白,她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盛遇经过她,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眼神无波无澜,但莫名有种阴沉到极致的戾气,冷到骨子里。
她盯着他,动了动嘴唇,嗓子像是被掐住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淡淡收回视线,和她擦身而过,离开了。
许听芜回到诊所,舅妈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兴许是见了血,她没什么胃口,吃得也少。
“老姐,你怎么了呀?”表弟林苏叶见她没怎么动筷,问道,“是炸鸡腿不好吃吗?”
她回过神来,摇着头:“不是,姐姐在想事情呢,不太饿。”
林苏叶不好意思地笑,露出缺口的门牙:“嘿嘿,那你吃不下的话,这个鸡腿能给我吗?”
许听芜拿筷子把鸡腿支到他碗里:“吃吧,小可爱。”
她心有余悸,放下碗筷来到诊所,问林宏济:“舅舅,为什么有人经常打架呢?”
“你说的是你同学吧?”林宏济在没病人的时候会看会儿医书,翻过一页,看她神色凝重,猜到了什么。
许听芜轻声:“嗯……”
林宏济放下书,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安慰:
“小芜,有的时候,打架或许并不意味暴力,可能还是走投无路的反抗。”
少年挥拳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尽管她听说过他的不少事迹,第一次看到他满脸是血出现在面前,难免会被撼动。
大家都害怕他,觉得他有病,但许听芜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虽然戒备心很强,总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可也没主动招惹过谁。
更多的时间都是安静坐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有人威胁到他才会警惕。
而且他的眼神……是那么干净。
她惦记着盛遇头上的伤,转头回房间拿了药箱,悄悄出门了。
入了夜,老旧的街道陷入黑暗,走许久一段路才有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不少飞蛾虫蚁扑上去,围着灯转。
许听芜提着药箱,拿手机当电筒,沿着路小心翼翼地走,来到上次的街角往右拐,走进那条深深的小巷。
前面飞快扑过一道黑影,许听芜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一只猫无声从墙头落下,“喵”了一声。
她舒了口气,继续试探着往前。
巷子深处有几个老旧的门面,已经打了烊,门口散乱着几张桌椅板凳。
盛遇就一家店铺前的台阶上,手里攥着一根铁棍,衣领和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与他白皙的肌肤相贴,触目惊心。
少年沾了血迹的肩头落了月光,苍劲的背脊像一座山脉让人高不可攀,冷淡目光如淬满寒冰的利刃,过分漂亮,却又过分寒凉。
他就这样守着背后一方角落,拥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沉戾情绪。
她慢慢走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先一步警惕地看了过来,握住铁棍的手动了动,目光狠戾。
见到是许听芜,他才几不可查地把动作敛下,但目光没有移开,直勾勾盯着她,依旧不肯卸下戒备。
光是看他一身是血地坐在这,许听芜的心里已经莫名抽搐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药箱,小声地说:“我来帮你看看你的伤。”
盛遇皱起眉,不太有耐心:“不用。”
“你伤得很重,不上药会感染的。”她走近了几步。
果然,一靠近他,让他没有安全感,他的反应就很剧烈,眼神也狠狠地瞪了过来,冷飕飕的。
许听芜在心疼中莫名升起一股火气,她不怕死地把药箱往他身边“砰”地一放:“瞪瞪瞪,瞪什么瞪?你受伤了知道吗,不上药会出事的。”
少女的嗓音忽然高亢,脸上流露出生气的情绪,那双终日温柔无害的双眼瞪得凶凶的。
可这种凶并没有威慑力,也没让他感到危险,甚至他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柔柔淡淡的月光。
盛遇望着她,眨了眨眼,眼神里多了几分迷茫,手指动了动,闪躲着垂下了眸子。
头顶传来她的声音:“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能随便受伤啊?多一个疤很漂亮?”
盛遇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少女伫立在他身前,专心致志地摆弄消毒棉签,眉头紧皱。
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垂眸看他,语气不太客气:“还瞪?”
没有瞪……
盛遇莫名不自主地低下头,眼皮耷拉,睫毛微垂。
他把目光落在地面细碎的沙砾上,又看向砖缝里缓缓爬行的小蚂蚁,最后余光有意无意落向那道身影。
忽然头顶传来清凉的疼痛感,他条件反射动了一下,手紧握成拳,身体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