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周围的雾霾散尽,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清晰,那是一堵高高的围墙,上面繁复地长满苍翠茂密的爬山虎。
他瞳孔一颤,不可置信地往后看,几个小孩围着一位漂亮的妇女边拍手边背九九乘法表。
妇女笑得和蔼,偏过头看他,对他笑着说什么。
盛遇一开始听不见,耳朵静默了一会儿,忽然灌入她的声音,那是一道温柔犹如天籁的——“阿遇,快过来玩呀。”
“江妈妈,他耳朵不好,听不见的!”一个小姑娘笑着说。
另一个小男孩也大声地冲江妈妈喊:“我们不跟他玩!他听不见!江妈妈你也不理他好不好?”
江妈妈闻言,笑着安抚他们:“阿遇能听见的,阿遇的右耳被小精灵亲过,所以和我们不一样。”
小朋友们不满足于江妈妈偏爱这个耳朵有问题的小孩,把嫉妒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他们对盛遇的排斥。
“略!这个世界才没有小精灵!”
“好啦好啦,你们先去排队玩滑梯好不好?”江妈妈把小孩子们送到一边,然后一步步朝盛遇走来。
盛遇迷蒙着双眼,能看到女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和她那片柔和的裙摆。
“江妈妈……”他沙哑着嗓子,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亲眼目睹江妈妈走向墙边,他顺势望去,看到墙角下面蹲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双眼清澈,表情有些委屈,眼巴巴看着女人——那是他自己。
眼泪从小盛遇眼里扑簌簌滑落,他也没哭出声,只是擦干了泪水,小声抽泣着。
“江妈妈,你是不是骗我的,我从来没在我耳朵里碰到过小精灵。”
江妈妈走向墙边,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阿遇,你就是小精灵呀。”
盛遇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发现自己身边一片昏暗,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被好几双手按在地上,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反抗几下又被重新按下去。
“求求你们放过他吧!”旁边有个小孩坐在轮椅上,哭得撕心裂肺,“我给你们道歉!”
江路……
“今天我们就是要教训教训他,谁让他跟你和你那个聋子哥哥玩!”为首那人说着,踩在盛遇的脸上,把他往地板上狠狠地挤。
“你们这样,江妈妈会生气的。”江路哭着喊。
“江妈妈得病都快死了,你还指望她?”
他们下手更狠了。
江路推着轮椅来阻止,最后摔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爬,来到众人脚边,又被踢开。
盛遇低哑地吼叫出声,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从几个人的脚下奋力爬起,把一人扑倒在地,狠狠朝他身上挥拳。
那个人被他揍了几下就道歉了,他把他扔在地上,顺势从旁边捞起一条凳子,往旁边几人身上砸去。
少以说话的他那天怒吼了一声:“滚!”
加入被孤立者,结局就是被孤立,盛遇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是被孤立的那个人。
因此霸凌,群架,就成了后来孤儿院里每日上演的内容。
孤儿院里的饭菜很少,全院的小孩都欺负他们三人,不给他们留东西。
小盛遇帮江家兄弟抢到东西后守着他们吃完,然后才自己吃。
有人会故意往他碗里扔泥巴,他把干净的挑来吃了,扔下碗筷,和那人扭打在地。
这样的乱象往往在某些日子会消失,孤儿院的大门开了又关,走进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
他们会在这些小孩脸上好奇打量,在小孩们活动时偷偷在一边观察并窃窃私语。
那些平日里最嚣张的人此刻装得乖巧,他们想抓住这个机会被领养,好远离这里,拼命在夫妇面前表现自己。
这些日子盛遇是最高兴的,倒不是因为会被领养,而是这时候,他们三个终于能过上安宁的半天。
不过那些夫妇总会在人群中一眼就望到默默低着头不说话的他。
“那个小孩真好看,几岁了?”
盛遇知道自己不能走,于是恶劣地打翻了玩具盘,离开了。
夫妇神色有些惋惜:“就是性格不太好,还是算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八岁,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孤儿院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还提前被抱去换了新衣服。
他站在后院里,看到好几辆气派的车缓缓停下,走下来许多陌生人。
有年迈的老人,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随从,有漂亮的妇人,在他脸上来回打量。
她轻慢地往后看,指着小盛遇:“就是他?”
盛遇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才看到在人群后面,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女子。
她掩面哭泣,拼命摇头:“不是,不是。”
盛遇认出了她,这是以前出现在院子外的陌生阿姨,她优雅又漂亮,一双眼睛总是温柔无比。
第一次相见,她隔着满是蔷薇花丛的围墙,探出一双琥珀色双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盛遇不爱说话,但不知为什么,那天他小声讷讷地回复着:“遇,我叫遇。”
她弯起眼睛,一遍遍呢喃:“小遇,小遇……”
小盛遇呆呆望着她,不自觉皱眉:“你怎么受伤了?”
女子惊呼着躲避他的视线,妇人随即笑起来:“就是他,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