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纱布、绷带、蜡烛都备好了吗?”
紫竹端着盆新兑的水,后面青檀把一箱子纱布绷带打开,“都备好了。”
谢纾元点头,此刻他的冷静和昨日调侃楚承寂时,判若两人,“嗯,无麻下刀,恐公主挣扎,来个心狠力气大的,待会儿按住公主的腿。”
郁杳不喜旁人碰,除了傅嬷。
本来傅嬷想张口的,楚承寂忽然指了指青檀,“你来。”
傅嬷年迈,力气小,而且楚承寂怕傅嬷一心软,让郁杳挣脱出去,一旦谢纾元刀割到血管,后果不堪设想。
见状傅嬷咽下了将将出口的请命。
青檀按吩咐走过来。
郁杳看他们有条不紊的,却并没得到轻松。相反谢纾元每吩咐一句,郁杳的心便沉一分,感觉离那未知的恐惧更近。
傅嬷的消毒水擦在腕上,郁杳感觉到细微的疼。
她烦躁、害怕、紧张、憋闷,无时无刻不想大叫,但是不能,会累他们一起担心的。所以她只能想曾经无数个南国的阴雨天气一样,明明在地上难受的打滚,为了隐瞒母妃这种痛苦,咬牙一声不吭。
比起寻常的女儿、妻子,她不聪明的。
无法带给母妃和楚承寂更多的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一些、再乖一些。
所以即便看着谢纾元在火上炙烤的尖刀,毛骨悚然,郁杳都没有叫。
但楚承寂都知道……
他给郁杳擦着擦不完的汗,都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杀一个人——南帝。
“开始了,按住公主。”
郁杳感觉有人的手在她伤处碰了一下,微微的疼让她膝盖抽动一下,轻而易举被青檀按下去。
可随之傅嬷看见,谢纾元的刀尖,快准狠的朝着那个地方割去。
鲜血涌出来,傅嬷骇然的扭过头,瞧见素来娇气的公主,这回竟是咬着牙也不出声,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脸色顿时发白。傅嬷顿时不忍心再看。
郁杳疼,很疼……
疼的几乎脑袋抽疼,无法自控,除了脚腕,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存在。
开始她记得不叫的。
要听话,要乖。
可是后来感觉到刀刃把一块皮肉从骨头边挖离,她终于无法忍受,“啊——”
“杳杳!”
有人叫她,郁杳要死了。
她抓着他的手挣扎,疼啊!
杳杳疼的!
近乎死亡的感觉,让小姑娘也能迸发无限的力气,她的膝盖竟从青檀手中差点挣脱出来,幸好谢纾元动作快,刀迅速挪开。
楚承寂猛的抬头,“给我按住!”
呆木如青檀,此刻也对郁杳的哭喊不落忍。
“你想看她不治残废?还是想让她胡乱挣扎,割断筋脉血尽而亡?!”
青檀看了眼神志不清的郁杳,咬牙,忽而越发坚定用力的按下去。傅嬷承受不住,捂着嘴避了出去,剩下紫竹断水递步,白的过去,再红的出来。
饶是楚承寂见惯了那殷红的颜色,也觉触目惊心。
方嬷那边听闻动静,才知郁杳被动了刀子,她们陪嫁的人毕竟仰仗郁杳而活,一时间挤满了满院子的人。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天从亮到黑,最后里面点了灯。
约莫过了平时晚膳的时辰,才终于好了。
出来的紫竹,都累的说不出话。
谢纾元今晚要守在栖凤院,谨防突发情况,傅嬷把他带到房间,谢纾元一沾床就睡了。
傅嬷问精神头最好的青檀,“公主如何了?”
青檀手还有些抖,强忍着惊魂未定道:“公主无碍,累昏过去了。”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经历了这一遭,也算脱胎换骨,日后风霜雨雪,再也不用忍受椎骨之痛。”
冷静下来,傅嬷又问:“大司马呢?怎的没出来?”
青檀:“公主虽好了,到底挨了几道,谢先生恐今晚公主有高烧之症,故此大司马还在内亲自守候。”
“高烧?”傅嬷放下的心又揪起来。
可一想到楚承寂,又是另一种担忧,“累了整个下午,大司马还不累?他自己也病着呢!”
青檀不语。
她们都知道,可谁又敢相劝?
公主昏过去那刻,大司马脸色便不大好,若非谢先生把过脉说无事,她们都怀疑大司马要杀人。
问不出别的了,傅嬷让青檀下去休息。
青檀却没休息,又带着满身疲惫去了后院,打开门招来个熟悉乞丐,“告诉小主子,公主今日……”
那小乞丐骇然一下,赶忙跑了出去。
趁着夜色,敲响了一户有些落寞的大门。
傅嬷这边没亲自看过,终究无法安心,她轻手轻脚走进内室,先看见床边不停给郁杳擦拭的大司马。
“大司马?”
没人应。
“大司马?!”
还是没人应。
傅嬷犹豫了几息,还是大着胆子道:“大司马累了半日,总要吃饭的。您不如休息片刻,老奴在这儿守着?”
说完停顿了片刻,以为这回又是一片沉默。
只是就在放弃的时候,终于床边的男人低道:“不必。”他不能走。杳杳遭了这般大罪,醒来定是要哭的,他不能让疼痛的郁杳连个发泄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