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周惠倒是一点也不生气,毕竟被误会老的人,可不是她。
周惠瞥了一眼冯秦川黑如锅底的脸,浅笑一下,到底是顾及冯营长的面子,“没事,老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能理解。”
经过这次的小插曲,雷春霞也不好意思往冯秦川身边凑了,倒是让一家五口能轻松的吃顿早饭。
冯连翘满足的吃了半个发糕,一个鸡蛋,小半碗炒面,手里还拿着半个肉包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一会吃完饭歇歇,你把三个孩子看好,我去和列车长说一下托运的行李的事。”冯连翘听着爸爸低声对周惠阿姨道。
“行。”
冯连翘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好奇的四周打量着,侧头一看,正看到何静文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里的包子。
何文静和雷春霞坐在过道上的小桌板两侧,桌上摆着从家里整的粗粮馒头,馒头里夹着几根咸菜,再加上刚刚在打得热水,就是她们三人的早餐。
冯连翘手里的包子有些嚼不动了。
她悄悄扯了扯周惠的衣角,示意她向身旁看去。
周惠顺着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祖孙三人桌子上的早餐,也看清了何文静怀里小女孩渴望的眼神。
她顿了顿,摸摸冯连翘的头,轻声道,“好好吃饭,不要想太多。”
周惠也不是圣母,不能看到一个陌生人,就拿自己家的口粮去补贴人家。
她家的钱票也是冯营长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更何况,这个小女孩也没有冯连翘脑补的那般可怜。
其实在这个年代,像何文静和雷春霞这种的节省吃法才是普遍情况,她当时在金家的时候,连这样的粗粮馒头都吃不上。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嫁给了冯秦川。
她来到冯家后,伙食标准一直是“奢侈”的,但是冯秦川却从来没有强迫她改变作风,甚至昨晚他去餐车买饭,也是按照她的习惯来。
周惠看着正吃他女儿剩下炒面的冯秦川,竟越看越顺眼。
“冲动”之下,周惠剥了个鸡蛋放进冯秦川的面碗里。
冯秦川一愣,看着突然出现的鸡蛋,抬头疑惑的看着周惠。
其实周惠放完就后悔了,冯营长那一瞬间的光环褪去,又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糙的汉子。
但是周惠向来落棋无悔,做过的事情从来不后悔,她佯装镇定道,“吃个蛋,补充蛋白质。”
冯秦川挑眉,没点破,顺从的接受对方的好意。
冯家这边其乐融融,夫妻恩爱,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原罪。
“大早上吃一桌子,又是包子又是鸡蛋的,显摆什么,不就是男人是当兵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点也没有节俭的作风!”
“七八岁的小丫头,还吃上鸡蛋了,一点都没规矩。”
“哎呦哎呦,这大庭广众的,还敢给男人剥鸡蛋,真是不检点,不要脸,呸!”
雷春霞一边恶狠狠的咬着手里的凉馒头,一边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着。
她心里还有几分清明,那家的男人一看就不简单,她可不想逞一时口水之快,得罪了人。
雷春霞心里不顺,看着对面的儿媳妇和孙女就更不顺眼,“还不快点吃,吃个早饭还磨磨蹭蹭的,还能干点什么!”
何文静被骂的手一抖,不敢再惹婆婆生气,赶紧把剩下的凉馒头收起来。
旅程上虽然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但是好在列车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
周惠赶紧把最厚的衣服找出来,给三个孩子披在身上。
冯秦川一手抱着一个儿子走在前面,周惠一只手牵着冯连翘,一只手提着包,里面装着几件简单的衣物。
大件的行李都被托运了,冯秦川已经和列车长说好,直接和部队对接,送到家属院去,倒是减去了他们一家五口的麻烦。
同样是冬天,但是北方明显冷的更霸道。
周惠刚出车站,就觉得自己的棉衣被冷风吹透了,呼啸的北风往骨头缝里钻,呼出的热气迅速结成一层白雾。
相比于大人的瑟瑟发抖,三个小孩子倒是适应的更好。
他们虽然也觉得冷,但是却抵不住雪花的诱惑。
鹅毛般的雪花从天上飘落,迅速在地上结成厚厚的一层,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的结实,一走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哇哦。”对坐在冯秦川手臂上的两个孩子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伸出自己带着手套小手去接雪花,还想挣扎着自己下来走,被他们爸爸训斥一顿才老实下来。
“是冯团长吧,我是独立团二营营长张科,来接您和嫂子。”
军旅的吉普旁站着一位解放军,看见他们一家,快速跑了过来,立正敬礼,动作干净利索,说起话来像是在喊。
“我是冯秦川。”他将两个孩子放下,回以一个标准的军礼。
“冯团长快上车吧,这是嫂子吧,赶紧到车上暖和暖和。”张科抱起帮着抱起一个孩子,领着一行人往车边走。
冯秦川空出一只手,回身接过周惠手里的包,“走吧。”
好在吉普车空间够大,张科开车,冯秦川坐在副驾驶,周惠和三个孩子挤在后排。
双胞胎两个坐不住,都挤在窗户边,胖嘟嘟的脸贴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住的看着窗户外边飘着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