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进屋，王勇便低头哈腰递了根烟过来：“赵营长，久仰久仰。”
然后转到陆南身上，心头暗暗审度。
此人气势不在赵营长之下，身姿板正，一看就是军人。
估计也是部队上的。
王勇不敢小觑，态度更恭敬地递了根烟过去，然后询问道：“这位是？”
陆南没去接他的烟，直接拉开椅子坐下。
王勇递烟的手僵在半空，常年在体制内的警觉拉到极点，想来这位才是今天的正主。
收回烟，他对着陆南的态度愈加恭敬。
桌子是一张四方桌。
陆南和赵雄上座，王勇下座。
赵雄手指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面，神色看不出喜怒：“王主任，说说吧，周静医生的事。”
王勇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查他。
一点不敢绕弯子：“说起来这事，我也无辜。”
“我儿子有个同学，叫孟佳。两人打小就认识，我儿子又喜欢人家，说以后那女孩子就是他媳妇儿。
那几年我阴差阳错做了革委会主任，孟佳就托我儿子给我递了封举报信。”
“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有多混乱，我也就没去仔细核实，先把事情给办了。谁知后来周医生回来，我才知道当年事情办错了。
后来孟佳又来求我，还把我儿子也拖下水，这不，我又干了件糊涂事，找人威胁了周医生。”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是顺应局势办事，你说真要究个是非对错，那时候可不止我一个人这样。”
说白了，王勇觉得自己做那些事，在那段动荡中再常见不过。
王勇跟周静医生没有恩怨，只是帮孟佳的忙。
孟佳又正好是当年陆北在产房碰到的那个女孩，难道换孩子的事是孟佳一个人做的？
陆南心头分析着，抬眸问道：“孟佳现在在哪里？”
这王勇就不知道了。
事情说清楚了，饭局很快也散了。
王勇是帮凶，这笔账自然要算，但不是现在。
赵雄和陆南又接着去打听孟佳的消息。
孟佳因为逃避下乡，被东临知青办送到了公安局。
判了十年劳改，人被遣送回海市第一监狱。
陆南收到消息就赶去了监狱。
孟佳和陆南，其实当年在产房是见过面的，不过年纪尚小，印象早就模糊。
眼下隔着铁窗看着面前高大男人，孟佳目光疑惑。
“你是谁？”
“找我干什么？”
第283章 后半辈子替我妹妹赎罪
陆南锋利的视线透过铁窗，射向穿着囚服的女人。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这女人早已死了无数次。
他冷冰冰地抛下两句话：
“我姓陆。”
“我妹妹，是周静医生接生的。”
两句话就让孟佳彻底变了脸。
她表情凝滞了一瞬，紧接着原本干枯无神的双眸骤然迸射出一股疯狂，
双手激动地摇着面前的铁栏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她才得意地看向陆南：
“还以为你们家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呢？”
“怎么样，我亲妹妹在你们家过得还好吗？”
“是不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哎，怎么办呢，你亲妹妹在我们家可没过什么好日子呢！”
孟佳看着陆南愠怒阴沉的脸色，心情莫名舒爽，忍不住透露更多孟真以前的生活。
“小时候我妈没奶水，又舍不得买奶粉，她饿得嗷嗷叫，只能喝开水泡点窝头。才三岁就得帮家里干活，被我妈使唤得团团转。
有一次出去打酱油把瓶子摔了，回家就被我妈揍到晕厥，就是那次去医院查出来先天性心脏病。
从那之后更惨，家里舍不得花钱给她买药，每次她发病只能窝在阳台上硬扛哈哈哈哈哈……”
一件件悲惨往事被孟佳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来，听得陆南额上青筋根根突起，紧攥的双拳不住颤抖。
他的亲妹妹，这二十年居然、居然过着这样的生活……
然而没等他盘问，孟佳又自言自语道：
“你都找到我了，想必王勇也被你查到了。不错，当年的事就是我干的！”
“我爸妈重男轻女，先是生了我大哥还不够，还想再拼个儿子，没想到接连两个都生的女儿。”
“你不知道，当时我听到我多了个妹妹的时候，我有多开心！这样家里就多个人跟我分担家务，爸妈不会只磋磨我一个了！”
“可是，两个女儿，我又没什么优势，万一爸妈更疼妹妹怎么办？”
说到这儿，孟佳咧着嘴，双目圆睁，神态像极了一个女疯子。
她往陆南方向靠近一步，把脸卡在铁栏杆之间，说话的音调突然降低：
“所以呀，当我听到周静医生说你妹妹心脏不太好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妹妹心脏不好，凭我爸妈重男轻女的程度，肯定会嫌弃死她。”
“我和病秧子妹妹对比，爸妈肯定喜欢我啊！”
“所以我就趁你妈病床前没人的时候，把两个孩子给换了哈哈哈哈哈……”
“你猜怎么着？跟我想的一样！我爸妈十分嫌弃你的病秧子妹妹，全家可着劲儿磋磨她！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