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每个看似不相关联的字,其实都暗藏深意。
而自己的“陈歆”,才不是他们口中的“称心”。
“妈妈,陈歆和关歆,哪个好听?”小陈歆扬起脸问,小脸上还泛着没退去的红。
关枝华疑惑,没来得及答,就被她抢了先,她说——
“关歆好听,我不要再当陈歆了,我要改姓,我要叫关歆!”
【19】freelancer
2006 年至 2008 年,国家直面教育投入不足问题,加大投入,实现三年四大步,逐步完成了从农村到城市,全面免除城乡义务教育学杂费的进程。
2007 年,这股春风也吹到了刚抢夺回自己冠姓权的小关歆身上。
她和妈妈说,她不想上舞蹈小课了,也不想上英语启蒙班。
关枝华不同意。
她那时在家具城里一个私人老板那儿做事,工资是底薪加卖货提成,底薪一个月 600,提成老板总是耍油头不给。那些年找活儿不容易,女儿的开支有陈家管,她也就咬着牙在那儿干。
和陈家撕破脸,她不能让女儿的生活质量下降,特别是教育质量。
她辞去家具城的工作,在家摆起两桌麻将,开起了麻将馆。那时郢城严管,风声鹤唳之下,铤而走险想玩两把的人更多。
开麻将馆成本低,风险大,但收益高。一局结束,每桌赢家提一块给关枝华,她一天能挣个小几百。
偏门不好捞,关枝华也被抓进去过几次。牌局涉及金额小,都是平头老百姓闲暇玩两把,交完罚金,帮警察局做做业务,也就放了出来。
“妈妈被抓进警局,你觉得丢人吗?”关枝华那时问关歆,她不在意旁人眼光,她只在意女儿如何看她。
“不丢人。”小关歆不知看的哪部港剧,学着人家弄来些柚子叶,往关枝华身上打,边打边念叨:“晦气走、福气来…”
三教九流接触多了,关枝华捞偏门的路子愈加活泛。那时郢城兴起一阵香港刮来的六合彩风潮,人人手上一份马报,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他们谈论的一口马经。
没有交易门槛,又有四十几倍的赔率,实在吸引人,年到八十的老汉,都想买上个几块钱的。
关枝华麻将馆的牌客和六合彩彩民的画像完全重合,她很快就被庄家发展成了下线。
虽是捞偏门,但关枝华很有职业道德。晚上九点开奖,庄家的奖钱隔日才能派来,她就自己垫钱,当晚就把奖钱发给赢家。她的好口碑,吸引不少马民,大家都爱在她那下单。
生意好的时候,她一晚上就能进账一两万。那段时间,她和女儿的生活,十分富裕。
转折点在关歆上高一,她刚下晚自习,上楼休息要经过一楼的几桌棋牌。
她穿过人群时,一个琢磨马报的男人抬起了眼,打量她背影,玩笑道:“小丫头开始冒尖儿了哦。”
关枝华当时在算账,听到这话敛住了神色,巡着这烟熏火燎看了一圈,次日清完所有的账,宣布了停业。
之后开了家便民超市,做些稳当生意,一直延续到现在。
她没想到女儿的心事这么重,这么多年过去,还记挂着那些旧事。
她紧紧抱住女儿,说:“别和他们比,他们不配。”
她捧着她的脸,唤着她名字,说:“关歆,你是你自己,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你做你自己就好。你是妈妈女儿,妈妈只希望你平安健康。”
关歆泪流得厉害,她执念太深,她总是想证明自己优秀,无论高考还是工作。她总想证明陈家当初的抉择,是多么的可笑。她想她只有等到真正把陈家踩在脚下时,她才能喘上一口气,得到真正的解脱。
可事与愿违,无论高考和工作,都因她的执念、她的得失心,适得其反。
经历这连番的不如意,在有人问她“你这一生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时,她受到了暴击。
她这些年,总是顺着世俗“应该做”的事,极力做到一百分,从未思考过自己真正“想成为”的模样。
她像游戏里突然被注入灵魂的 npc,茫然于自己之前的汲汲营营。
“没关系、慢慢来,都会想通的…”关枝华太清楚女儿此刻的迷茫,她没试着说些道理,去开解她。别人的道理没用,只有自己去经历,自己得来的道理,才能宽慰自己。
“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她擦净关歆脸上的泪,说。
关歆点点头,答:“嗯。”
关枝华见她情绪渐渐稳定,松了口气,想到什么,转身去寻手机,边找边问:“你手上钱够用吗?”
“够用,毕竟是外企,裁员赔偿还是很守规矩的。”
关歆说着话,手机这端弹出个新消息,掌上银行 app 提示她收到了一笔新转账,来自于关枝华。
关歆就这样继续留在了郢城,休起了她的长假。不,她还是有工作的,她的老板是关枝华,她帮她看铺。
关枝华按手机上搜索到的郢城 2022 社会平均工资,每个月支付关歆 3468 元,有零有整,不交社保,但管三餐。
“你这不符合劳动法。”关歆逗她。
“私人老板不黑心,怎么赚钱?”关枝华理直气壮:“爱干不干!”
关歆日日待在店里,来往人都看着,见她迟迟未去北京,不免有些八卦的,捺不住好奇心去问关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