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关歆拖沓着步子,慢慢和他走成并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资金崩盘的那两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熬?”
江铖重复这个单字,提了提眉,说:“把我爸当年炒房囤的房子都给卖了。”
2004 年,那时兴起了一阵大陆游客赴港澳旅游的风潮。
那年璟颐营收不错,江大为和蒋胜岚也赶着风潮,报团去了趟港澳。
刚办完酒店入住,江大为就闲不下来,到处溜达。正好在酒店大厅遇见一个上海爷叔,正在吹嘘他前段时间和亲戚合伙炒房的事迹。
江大为敏锐,凑近仔细打听。那爷叔见他也是大陆游客,又来自不同城市,平日里没交集,便跟他细细说了起来。
他说他把自己价值几十万的房,按照 300 万的价格卖给亲戚,亲戚首付 90 万,再向银行贷款 210 万,然后不还钱给银行,银行把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按照 300 万的价格收回。这贷款来的 210 万,由他和亲戚分掉。
一进一出,只用了三个月,他们就净赚 210 万。
那个时候房产交易监管力度小,也没有现在的征信记录,对这些炒房客缺少法律上的制约,这类炒房客就利用这种办法空手套白狼。
江大为听得目瞪口呆。
上海爷叔见江大为这傻样,笑得不行,他指了指另一旁的江浙老板,说这办法就是他们研究出来的,他们都是这样组团赚钱的。
“不过,你不用想了。”上海爷叔又拍了拍江大为的肩膀,说:“过去没人管,现在已经开始管控了,以后都不能这么做了。”
江大为听到这话并没有丧气。
那时做餐饮已算得上是现金奶牛,他没想到倒腾房子,竟还能这么赚钱。
他自此开始关注房市,那个时候没有限购,购房政策还很宽松,他利用盈余资金和杠杆,在全国各地开始购入房产。
2008 年,美国次贷危机影响了全球的经济,爆发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国内受到波及,房价也受到了影响,一时跌到了江大为购房前的价格。
江大为后续购房不再天女散花,他秉承“地铁一响,黄金万两”,这颠扑不灭的真理,在北上广深各地看房。
2015 年开始,国内一线城市的监管力度越来越严格,但二线城市却仍然执行较为宽松的购房政策,江大为便开始着重关注二线城市。
2016 年,全国房价疯涨,合肥的房价更是一飞冲天,涨幅跨越 40%,一度成为房价涨幅全球第一的城市。然而那时的江大为,手上正好有两套 2015 年在合肥购入的房子。
大概是这十多年在房市的顺风顺水,膨胀了江大为的信心,认为自己眼光独到,后来便跨行参与投资了房地产开发项目。
人性就是这样,当时代的风刮到自己身上时,总会把时代的红利误以为成是自己的能力,然后盲目自信,跌个大跤。
时运走的时候,才不会跟你打一声招呼。
“那个时候每个月都要卖一套房,”江铖扭转脖子,看着关歆说:“卖完就立马还银行利息。”
“卖一套,撑一个月,卖一套,撑一个月。卖到最后一套,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他霍然笑了起来,说:“正好赶上因疫情影响中央财政出台的贴息政策。”
“只要撑住,总能走出路来的。”他这句声调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两人这时刚走出巷弄,骤时刮起一阵大风,抬头看去,方才还晃眼的太阳,被一朵厚厚的乌云遮住。
又变天了。
两人加快脚步,向停车方向走去。
江铖腿长,走得更快一些,他替关歆拉开副驾门,在她上车前,突然问道:“你介意吗?”
关歆眉头一皱,觑了觑眼。
他继续:“需要和另外三家公司比稿,你介意吗?”
关歆笑着摇头,说:“被甲方挑选,这是我工作的日常。”
她看向他的目光纯净,不再含杂其他复杂的意味。
没有打探、审视或是较量,她此刻十分坦率地暴露真我,回应着他。
【25】骗稿?
关歆答得轻松,但当她坐到电脑前,重新研读那张短短的 brief 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漫她全身。
她既兴奋又消极。
起初,她兴奋到甚至无法安坐,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个又一个 idea,如一朵又一朵璀璨的烟花,“砰”“砰”砰”地在她脑袋里炸开,一声强于一声。
情绪亢奋时,她更是高举双手,合掌相击,拍到手心泛红。
等她坐到电脑前,敲打成字后,这份兴奋也如烟花,绚烂一瞬后,渐渐冷了下去。
脑暴过后,胸口的激荡慢慢恢复平静,思绪也渐渐趋于理智。适才还高呼精妙绝伦的创意,这时看来,纯属自嗨。
她比以往更为谨慎,反复横跳于这个 idea 空前绝世和这真是坨狗屎之间。
文档上一行行字,她反刍琢磨过后,又敲着回车键一字字删掉,然后重新思考。
这个重复动作,一天要做上百次,最后到了晚上,电脑上还是一片空白。
她内心感到异常痛苦,随后关上电脑,埋进被窝,第二天重复。
关歆做 freelancer 的事,只是和关枝华含糊说了大概,没提甲方是江铖。她让江铖也三缄其口,两家大人如今关系亲近,长辈们审视问题的角度复杂,避免他们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