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东西总是难以抓住,于是越发应该珍惜它在身边的时间,他与她在雪地中的相遇, 便是短促而意外的, 纵使回味过来,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甚至有一丝甜蜜, 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最开始,便是由所谓的偶然构建而成。
霍宁珩按了按眉心,他尽量压制着内心的躁动,心平气和地耐心等待,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次云裳居然让他等了这么久, 久到他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
大婚的第三日,云裳依旧不见踪影,即便是向来老练的东宫总管冯闻也忍不住慌了神色:“殿下,今日乃回门之日,娘娘却仍是不见踪影,可是要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行事?”
霍宁珩的心头莫名染上一抹浮躁,他的声音有些低喑难辨:“就按照先前说的去办罢。”
他并不愿意见到用这套备选方案的这一天,却又不得不为之——对外宣称太子妃忽染疾病,需静养一段时日,不能受风见外人。
他在此时难得迷信地以为,这是一种对云裳的诅咒,哪怕是和她的康健沾上一丝一毫的负面干连,都能让他心生不悦。
终于,在第四天,他等回来了云裳。
两人的相见,并没有如话本那般大张旗鼓,涕泪交加,甫一见面,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紧紧上前拥抱成一团扯不开的结。当然,霍宁珩很愿意这样,只是,他怕真如此,反倒惹了云裳不快。
他敏锐地感觉到云裳的脸上似染着一股淡淡的疲惫,心底便预先泛起了忧心的波纹,一道又一道的涟漪向四周扩散,他陪云裳同行回寝宫的路上,暗中给了手势,吩咐下人提前在宫中预备好佳酿珍馐,温泉汤池,应有尽有,一并具备。
待云裳回宫之后,一切皆安置妥当,这一套下去,应是很能舒缓疲乏的。
但云裳的累看起来倒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还来自于更深处的心灵。
自幼便养成的认知,令霍宁珩很擅长察言观色,他仅仅只是看了她轻蹙的蛾眉一眼,便猜测到她心里此时大概所想。
“可是那边让你有所为难?”见云裳默然不语,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霍宁珩慢下些步伐,唇边挂上了一抹淡薄的笑意:“我早便知道了,那个人是没有什么容人之量的。”
“但,你既然都来了这边,就不要先想这些了,你也累了,先休息罢,我不会逼你做任何选择。”
他也没有过多地诋毁那个人,只是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点到为止,云裳聪明,自然能明白话外之意,回去不免多想几分,这便够了。
他不想让她在两难中抉择,却十分乐意帮助她消去对那些无关之人的喜爱。
云裳踏入温泉池水之后,霍宁珩像上次那般靠在她的身后,为她舒缓筋骨,当熟悉的痕迹露出来,他的手差点就失了力道。
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克制,心里头却还是烧上一股无名之火,几乎成燎原之势。
上一次,他在心中想到,或许那人是初尝滋味,少年孟浪,才一不小心没了轻重。
却未曾想到,此次眼前所见,还要远甚于上次,这是到了怎样的程度,又是过了多久的时间,才显现出如此触目惊心的印记来。
云裳是他的妻子,他对待妻子一向是珍重而爱惜的,他总是不敢过了头,怕她不舒服,也怕多了对她身体不好。
更加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什么过分的痕迹,她是该被捧在掌心,小心对待的。
她是他心目中高贵的神女,纯洁的初恋,名正言顺的妻子,何况他们之间经历了如此多,已是两心相许,他都舍不得这样对她,那个人凭什么就可以?
霍宁珩素来温净的眸子里,隐隐有呼之欲出的暴躁,根本无法冷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得做些什么。
这天晚上,霍宁珩拥着云裳入眠,当枕边人的呼吸逐渐清浅之后,霍宁珩却支起了身子。
他在云裳衣物的夹层里塞了一张纸条,里面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有一句冷冷的警告——她身子柔弱,还请你注意分寸,裳儿不是你可以这般肆意对待之人。
依照往日的惯例,云裳不知何时就会再次去到那边的世界,彼时她身上的纸条也就会一并被带过去,他也就能将信息传递到那人面前。
霍宁珩懒得管那个人会怎么想,他看到以后恼羞成怒也好,嗤
之以鼻也罢,总归,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任他欺负云裳。
就算是云裳自愿的也不行,云裳年纪还小,谁知道是不是被旁人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呢?
在他发出了警告之后,如果那个人继续执迷不悟,他就不得不采取某些手段了。
-------------------------------------
当字条落到应到之人的手中时,霍宁珩眼中的光几乎比银色面具上的寒光还要冷。
他合上手指,差点就碾碎了指尖这张轻薄的字条。
那个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叫他的阿裳?裳儿?真是可笑,原来那个人是这么唤她的。
此时云裳不在霍宁珩的身边,他也就懒得掩饰自己眸中的阴鸷,眼里乌云滚滚袭来,几乎要遮蔽所有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