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桃浑身发麻。
她手腕被捏得酸疼,在他诉说每一个字时,施加她身上的力道便加深一分。
但她体会到的疼痛,远不及他万分之一。
若不曾近距离见过涂山尧青衫之下的躯体,她大概难以想象,他口中的“折磨”是什么样的。
但听着他的话,再想起刻入脑海的旧伤疤,她似乎能想象到每一道伤痕是如何形成的。
可这仅是涂山尧一面之词,倘若骗她呢?
原书中并没有这段剧情。
信他,还是信白底黑字写下的内容?
待在这个世界,她整日嘻嘻哈哈,做个乐天派,以为黑就是黑,白即是白。
关于那些比无字天书还要晦涩难懂的灰色领域,她未有过深刻思考。
就像,她读不懂江冷星的喜怒哀乐,不明白他的吻。
短时间内,她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且内容太过残忍,心口宛若被石头压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喉咙如被烈火烧灼,十分干涩:“阿尧……”
涂山尧在她眼底看出了一丝动摇:“阿桃,当年他们包围我,就如今日一般。”
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陆师弟气愤不已,喊道:“桃师妹,你不能信他,你忘了江师兄吗?”
过往那么多事,桩桩件件摆出来讲,都要个三日三夜。
妖尊若一点罪也无,众仙门怎会联手对付他。
田桃视线落在白衣少年身上,他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手中玉剑寒气四溢,缓缓往上提。
她站在涂山尧身前,引玉剑的刃尖则指向她的喉咙,一丈之间,空气凝起细碎的冰霜。
隔着朦胧的霜粒,少年黑眸愈加清澈透亮,不染一丝杂质,眼底情绪单调冰冷。
从始至终,目标明确——他要涂山尧死。
他唯一的耐心,用在了她身上:“还不过来吗?”
声音淡然无味,像一捧冰水。
但若对方与他作对,这水便会化为冰刃,刺向每一个忤逆他的人。
田桃手足无措,呆愣站在原地,她明明能往前一步,却迈不开步子。
她走了,涂山尧会死。
但她不走,也许她和涂山尧都会死。
她并非有意偏袒任何一方,只是觉得往事模糊,何不把话摊开,分分对错,再做决定。
万一误会叠加,就更难说清了。
田桃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明晃晃触犯少年的逆鳞:“江冷星,我理解你此时心情,但是,我觉得此事还可以再聊聊,阿尧他身上都是伤,我见过,我可以向你发誓……”
素来能说会道的她,头一次没头没脑,不知说了哪句才好,怕伤到对面之人,又怕说服不了他。
殊不知,她开口第一句话时,就将清高孤傲的少年刺得遍体鳞伤。
“阿尧?事到如今你还唤他阿尧?”
江冷星握着剑的手止不住颤抖,剑身裂开一条无人发觉的缝隙。
他突然觉得可笑,剑裂了,她此刻也向着一个外人,自己像是什么都不曾拥有。
克制住情绪,他轻轻吸了口气,寒剑微动:“让,还是不让?”
少年不肯说一句软话,也不肯揭开自己的伤疤,唯有冷漠以待,如沉浸寒潭的玉石。
他眼底只有杀意,若让开,涂山尧就是死路一条。
田桃口中像尝到了一点涩味:“江冷星,此事有待商榷……”
从涂山尧言语中,仙门百家形象并非那么伟光正,她真的想不明白。
如果涂山尧真那么十恶不赦,要杀要剐,她不拦着。
可目前,她听到的只有血淋淋的往事。
引玉剑白光闪过,蓄满力后,少年漆瞳盯着她,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所以,今日你要护着他?”
田桃否认:“不是这样……”
灭族之仇像一颗疯长的种子埋在心底,有朝一日终于可以报仇雪恨,而她却像一盆热火阻止一切。
她护在身后的,是他的仇人。
“行。”
少年长指握剑,杀意腾腾:“让我看看你有多在乎他。”
话音刚落,引玉剑寒光一闪,朝二人斩去。
然而,在剑气即将达到的最后一刻,向来贪生怕死的女孩面不改色,拦在青衣男子身前。
田桃心里极害怕,可她不愿江冷星错杀人,她希望二人未来相处,少一点隔阂。
但事与愿违。
在弧光割来之时,涂山尧揽着她正想躲向一边时,卷来的伤害立即调转方向,击中一旁。
霎那间,炸裂声音起,石裂树倒,轰轰隆隆的巨响刺痛耳膜。
他终究,不舍伤她一分一毫。
田桃:“江冷星……”
她心里一动,正想奔向前方时,身后飞出一道暗影,比她先达到少年身旁。
暗影化作一道利锥,被引玉剑格挡后,仍不可避免刺中其肩膀。
登时,江冷星一口鲜血吐出,长剑撑地,声音无力虚弱,固执望向女孩。
“你心疼他,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