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又如何,他残命一条,本就为报仇而活。
好不容易心里有了期许,可她却向着一个外人,现在知道他可能会死,方才又何必护着涂山尧。
就算她不知真相,难道,她就一点也不肯偏向他。
一颗心左右动摇,在意了涂山尧,又想护住他。
是两个都想要么?
少年沉冷吐出一字:“滚。”
随即长臂用力一甩,将贴在身上的温软,连根拔除般弃置于地,而后挥剑而上。
田桃毫无预料往地上摔去,双手在沙石上划过,望向追逐涂山尧而去的白色身影,双瞳瞬间起了水雾。
她双膝疼到站不起来,仰脸看向一旁:“陆师弟卿卿,你们怎么不拦着他,他会死的……”
陆师弟跑上前,心疼道:“桃师妹,师兄宁愿死,也不想我们拦着他。”
有的路,无论平坦还是坎坷,只能师兄一个人走。
世事无奈,人各有命。
祝卿卿蹲在她身旁,摸着她的发顶:“此事师兄不愿旁人插手,莫要伤心,白飞鹭跟去了,不会让师兄丢了性命的。”
田桃稍稍松了口气:“卿卿,我从一开始是不是不该拦着他……”
“小桃子,你先起来。”
祝卿卿握起她的手,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污渍,几道细小的血痕烙在白皙的掌心之上。
她叹了口气:“不必过于自责,因为涂山尧他说的,并非假话。”
过往之事,家中长辈闭口不谈,只从碎言碎语从拼凑出一点真相。
妖尊是恶人,可他的确也是个苦命人,众人忌惮他,在他幼时便想方设法除掉他。
比如,把不同法器施加在他身上。
随后,祝卿卿又道:“但是,江师兄亦令人怜惜……”
另一边,涂山尧从人群中脱身,江冷星不管不顾,疯了一般追上前。
枯叶漂浮在空气中,到处是腐败的气息。
纵使左手使剑,少年仍有灵活自如,剑光劈开浊雾,直逼青衣身影。
在剑气落下时,涂山尧旋身而上,一脚踢在引玉剑的剑尖上,拉开二人距离。
他散漫笑着:“我告诫过你,要珍惜你的剑。”
紫云宗猋妖之战中,他见证全程,百米之外,江冷星手执玉剑气贯长虹,卓越不群。
此等威慑力,他还真不敢靠近。
可此时时刻,玉剑有裂,便是有了破绽,让他找到还手的机会。
否则,他恐怕对付不了一个左手用剑的修士。
少年长指紧握着剑,沉默不语,涂山尧心里畅快,口中之言不饶人:“啧啧,一道、两道、三道……才多久不见,剑破成这样了。”
一双璀璨的褐瞳,在玉剑残影上数着,眼底闪过几丝不悦。
“你心里不止念着她,还碰过她是么?”
涂山尧悉知万事般,用温柔的声线,道出隐晦之事:“是她从云起小筑回来那日,你吻过她。”
“……”
纵使少年沉冷着脸,一剑一剑挥来,他皆躲闪,继续道:“淞花裂纹。”
顿了顿,涂山尧双眸含笑:“你竟还敢肖想与她……”
在他将少年隐秘情愫戳破时,长剑灵光流转,从长指中脱离,径直刺向他的心脏。
引玉剑势不可挡,如离弦之箭,逼得他连连后退,割破青衣后,剖开他的血肉。
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玉剑恣意,灵力不足。
涂山尧两手将长剑隔空定住,向后一仰,捡回一条命。
他掌心一推,哐当一声,引玉剑坠地:“事实证明,从前、现在,你都会输给我。”
音落,转身飞远,结束这场精彩的小游戏。
少年捡起地上的剑,再想去追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别追了,追不上了。”
白飞鹭目光一扫,空气浑浊不堪,早就不见妖尊身影,连他都追不上,更何况灵力损耗严重的江冷星。
少年脱力般半跪在地上,握着染上污泥的长剑,眸光一点一点黯淡。
追不上了……
为何追不上?
是因为他拼死拼活救她,灵力有亏,未能恢复,导致那一剑不足以取其性命。
可种桃核三日,他消耗的又岂止是灵力。
苦心孤诣,殚精竭虑,以为一朝能报仇雪恨,可如今连引以为傲的玉剑都杀不了人。
太失败了。
田桃匆匆赶到,便看到少年孤寂的背影。
她放缓步伐,轻轻走上前,心里有无数安慰的话想说,但好像她最没资格这样去做。
走到少年身前时,她瞥见雪白的腰束间挂着一枚平安符,大红色的穗子和血一样红,黄丝线绣着的“平安”二字格外刺眼。
他肩上的伤被撑裂,血流不止。
肩骨上的血如一朵斑驳的红花,洇湿了雪白宗服,白瓷般的长指按住肩膀,腥红便从指缝中渗出。
“江冷星。”
她走到身侧,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可甫一触到衣袖,湿寒的布料便从指尖溜走。
他不让她触碰一丝一毫。
引玉剑点地,少年缓缓起身,赤红穗子随着他虚弱的身体不断摇晃,随时会掉下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