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走官道,一路平稳行驶,并未觉得哪里不舒服。算起来这是临春第一次出远门,她长指挑开帘栊,觉得这种见玉京渐行渐远的感觉很奇妙,有些兴奋。
娇靥露在外面一会儿后便觉热浪迎面,临春受不住,忙不迭落了帘栊,额头已渗出一层汗。碧云抬手替她擦汗,笑道:“娘娘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
临春瘪嘴:“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七岁了。”
朱弦应道:“好好好,娘娘不是小孩子了。娘娘小心些,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们。”
她们都担心她身娇体弱,第一次出远门会觉得不舒服,譬如说晕车之类。
临春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宫外的一切都很新奇,哪怕只是一草一木,似乎也与宫内看倦的不同。她感觉清凉了些后,又忍不住将头伸出车窗,眺望沿途风景,试图记住这一切。
等她离开皇宫,日后所见皆是这样广阔的山河了,真好。山河甚美,令人热切地爱着。
临春的活力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她便晕起车来。原来晕马车是这种滋味,胃里好似翻江倒海,什么东西都留不住,想吐。脑袋也昏沉沉的,难受。与受凉发热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受凉发热得吃药,临春想到那苦苦的液体,瘪着嘴不愿承认,意图强撑。但她体弱,压根撑不住,短短半个时辰,已吐了四回。
碧云她们晓得她性子,原本不愿声张,见她小脸越发苍白,终是去请太医。
队伍中有随行太医。
因路途遥远,太医院的老太医年事已高,并不能适应,故而此番随行的皆是年轻一些的太医。来给临春看诊的,是那位老太医的徒弟,姓梁。
贵妃有恙,没人敢瞒着帝王。
临春病恹恹靠着车厢壁,试图与年轻的小梁太医商量:“这个能不能不吃药?”
梁太医声音温柔,慢声细语道:“贵妃不必担心,无需吃药,微臣给贵妃准备一个香囊,可缓解些痛苦。”
临春一听不用吃药,眼睛顿时亮了几分。
谢明峥登上马车时,正巧看见这一幕。
“陛下怎么来了?”临春没料到还惊动谢明峥。
谢明峥不经意觑了眼年轻的太医,进到车厢里。太医告退,两位婢女也知情识趣退去车厢外。
临春连多说话的心思都没有,额头抵着车厢壁,半阖着眸子,神智有些不清:“你可别说,你现在来找我治病。我可治不了,我自己都病得厉害。”
原来出远门这样难受,她心想,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卷土重来。
谢明峥揽住她肩,将人圈在怀里,还有些吃那位年轻太医的醋。兴许因为自己有那心思,他见谁都觉得觊觎临春。
“难道除了治病,你我之间便没有旁的关系?”
第37章 第 37 章
“什么?”临春一阵反胃感涌上心头, 没听清楚谢明峥说什么,她抱住吐的壶,又是一阵呕吐。先前已经吐过几回, 其实胃里早就空了, 没什么东西再吐, 只是忍不住又想吐。待吐过, 她漱了漱口, 回头问谢明峥方才说什么。
谢明峥自然不会重复一遍, 只拍着她的背,好似安抚,这动作像极幼时母妃轻柔安抚。
人在病时心防总更虚弱, 临春因谢明峥这个细小的动作而感到安全,她不由得往谢明峥怀里靠近。胃里仍旧翻涌着, 她有些脱力, 倚着谢明峥胸膛,缓了缓。
谢明峥揽着她, 眸色微凝。
临春纤长睫羽微垂,忽地掀动, 不知怎么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很狼狈。转念又想,罢了, 左右谢明峥看见就看见吧, 她在谢明峥面前丢人的次数已经足够多, 不差这一回。
她现在又病了,病人可以短暂地贪恋这份温暖。
这般想着,临春没再动, 靠在谢明峥怀里哼哼了两声。
碧云她们都在外面候着,临春需要什么, 谢明峥便亲自动手。临春对于指使谢明峥这件事还不顺手,懒声道:“你唤碧云她们进来伺候吧,你放心,我只是不习惯,等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她软糯腔调,声音飘忽,面色更显苍白。
谢明峥一声叹息,他们出行已是乘坐马车,且行程不算太赶,没料到纵然如此,这位娇滴滴的小公主也能出事,还真是温室中一朵娇花。
他原本想与她共乘,但思及一路上还有些政事要与臣子商议,便各自乘马车。谢明峥朝马车外吩咐道:“怀文,传朕旨意,令队伍原地休息。”
临春睁开眼,细嫩手指扯了扯他衣角:“不用了……”
让所有人停下来等她,多大的排场。到时定然又有诸多关于她的传闻喧嚣而起,她不想这样。
谢明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并没理会她的话,“队伍已经走了许久,也该休息了。”
听到他解释不是因为自己特意停下来,临春稍稍放心,她泛白的指节松开谢明峥的衣角,还是难受得要命。她觉得自己这一年多灾多难,身世、身体都出幺蛾子,却又乐观地想,否极泰来,等熬过了这些苦楚,日后定有更广阔幸福的天地。